第十三章：黑白（八）

再璀璨的星空，天亮了会被掩藏，再艳丽的鲜花，也会有凋零的一刻。

　　人生就像那短暂却璀璨的星空，那脆弱却芬芳的鲜花，不管是为了谁而闪亮，亦不管为了谁而绽放，也至少曾经精彩过、存在过……

　　这一天的飞鸟门格外的阴沉，天好像闭上了眼睛，默默流泪，悲凉的情感无处宣泄……

　　“下雨了，小心别着凉。”

　　黑鸟停住了脚步，心跳仿佛戛然而止，目光生硬的看着为佳人打伞的云峰师兄。

　　短短几步的距离，黑鸟感觉自己竟没有力气去踏出，嘴唇蠕动了一下化作一道自嘲，手中的雨伞掉落在地，溅起一阵破碎的水珠……

　　这一天是韵寒最悲伤的一天，因为养育她成长的师尊因病重陨落。

　　穿着成服的韵寒如同一朵凋零的鲜花，在风中摇摇欲坠，她对男人的话置若罔闻，眼泪似乎已经流干了，只有悲伤无处宣泄。

　　“我要为师尊披麻戴孝走完最后一层。”

　　少女轻轻推开云峰，雨点落在她的身上，淋湿了她的发丝、她的衣物，雨水如泪从脸颊流过。

　　她哭不出来了，可是上天似乎在同情她，用另一种方式替代了她的眼泪。

　　大雨依旧，仿佛欲要淹没那阵蔓延的悲伤，少年缓步上前再一次将伞遮在了少女的头顶，片刻的安静让少女缓缓睁开眼，她侧头却是看见了一张温暖的脸。

　　“从今天开始就换我守护你吧，我为你遮风挡雨。”

　　少年轻笑，伸出一节手指慢慢抹去少女红肿眼眶旁的水珠，少女水眸蒙雾，暗淡的瞳孔中隐隐有了星光，一眨不眨地望着那个温柔的少年。

　　少年笑着将少女冰冷的娇躯拥入怀中，少女愣了一下随即浅笑，顿了顿一双素手抬起环住了少年的腰，紧紧搂住。

　　“你还有我……”

　　少年的话好像温柔的毒药，一点点渗透少女的心，她美眸闪动着晶莹的光，满眼都是少年俊俏的脸，连呼吸都是他的气息。

　　“嗯……”

　　少女笑了笑，眼中的那抹阴影破散开来，不在失魂落魄仿佛被注入了活力，她的眼眸越来越亮，隐隐闪烁着一种温柔的光彩，终于是要抑制不住迸发开来。

　　轻轻踮起脚尖，闭上眼睛，双手不由自主地勾住了少年的颈脖……

　　黑鸟静静地看着，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不到呼吸，全部的感知都陷入瘫痪，心脏隔着肚皮要跳出来的感觉，他安静地看着，也只有安静的看着。

　　他回想起了数天前的那一幕，那个已经死去的小兽，他至今清楚的记住，那个小兽望着自己咀嚼兔肉吞口水的表情，眼巴巴干瞪着眼，无能为力的吞着口水。

　　此刻的黑鸟就像那个小兽，远远地看着，不声不言不争不抢，却也只能不声不言不争不抢……那双透亮的冷瞳渐渐隐去了往日的锋芒毕露，仿佛经历风吹雨打而蒙上了一层锈迹的斑斑……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他很清楚，但是却不懂得，他明明想要去为少女打伞，可是从少年出现的一刻，他停却了脚步，手中的伞好像成了一种无声的嘲讽。

　　他知道……从来都知道，她从来不属于自己，亦不需要自己，只是他不曾死心存有一丝幻想，但是眼前温艳的一幕犹如一柄大锤，将他所有侥幸都通通击碎。

　　从什么时候起，黑鸟开始对少女有了动摇，或许是从第一次见面，从不公的待遇中给予他机会的那一次，她就像携光而来的天使，让黑鸟灰蒙蒙的世界看到了一丝光彩。

　　无法逾越的差距让黑鸟不得不隐藏心中的悸动，他知道少女对不公人世的厌恶，记得少女对世事无常的感慨，见过少女对弱小无助者的怜悯……

　　在黑鸟无数的印象中他都没有目睹过少女的笑，似乎她从来都是一副清冷的模样，不染人间凡尘……就在刚刚，少女和少年相拥的那一刻，他清楚的看到了少女露出的微笑……

好像也不对，其实她的清冷早已经融化过，那时的柔情似水是她最让人感到亲近没有任何距离感的一幕——少年将小剑齿虎交给少女的那一刻，那时她如同仙子落下凡尘，卸下了洁白的光晕，露出倾城的一笑。

　　那一笑或许就是黑鸟妄念丛生的开始，是所有一切的起点……

　　天才不是天生，可是有些人却偏偏生下来就是天才，他曾仰望过蒙蔽少女真容的浮云，光是这一座让人望而生畏的大山他就已经付出了天大的汗水。

黑鸟以少女的名字为目标，硬生生从几万弟子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冲破了重围。从刚刚入门的资质平庸弟子，磕破脑门杀上了内门天才的席位。他的这种执着与热血近乎愚蠢。可是他就是以这样平凡的姿态来到少女的面前，血迹斑斑的他从未如此亲距离的看着少女，那看似的懒散只是为了吸引她的关注，那看似不着调、轻佻的接触里却是隐藏着一颗雀跃而小心翼翼的心。

如果站在你身边吹你吹过的风，看你所看的风景，那么我们算不算真实的接触过？当黑鸟准备去揭秘少女面纱的一刻，朦胧迷雾中他依稀看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城，在薄雾中越来越亮……而那高高在上的城墙上却是伫立着一个神人……

　　纵使他努力过、拼命过，双手布满了血茧，疼痛到握不紧刀剑，却从未放弃过，可是那个人登凌绝顶，成熟稳重，顾全大局，看似不近人情中却是有着一颗公正的心，维护着飞鸟门几万弟子权益。

　　他是飞鸟门无人否认的大师兄，无数弟子眼中最闪耀的一颗新星，是很多女弟子朝思暮想的存在，包括那个少女。

　　只是不管自己多么努力地接近，一点点的缩小距离，少女的目光从未停留过自己身上，那个君临巅峰的大师兄轻轻的一个眨眼都不曾在少女眼中错过。

他留给一个单薄虚渺的背影给所有飞鸟门弟子然后远远甩开差距，任由他们倾尽一切地去追赶，将所有努力和心血都熬成渣，也无法跟上他的步伐。

直到这一刻黑鸟才终于看懂少女眼中的仰慕，她心中有城，住有神人……

　　这一切都是这么的后知后觉，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这种准备的打算，以至于他落得狼狈至极的模样。

　　是呀，她从未在意过他，哪怕是平常不寻常关系的调侃，有意无意的接近，她从未在意过，因为从始至今她的芳心都已经有所归属了。

脑海里少女的模样，那如阳光般灿烂的脸化成了一把炽热的火焰，灼伤了他的眼睛，将所有一切的妄念付之一炬。

　　生活依旧会继续，只是他以后都只能以往常的那种不着调、懒散的姿态去应付少女，只能收起那颗死绝的心慢慢踏上了下山的路。

　　黑鸟离开了，天空开始泛晴，丝丝暖光拨云见雾，只是再也温暖不了那个落寞的背影。

黑鸟走了，他将所有的软弱和妄念通通丢在了哪里。他再也不会去尝试着敲开少女心中的城门，她清秀美颜的笑脸成了他无法忘怀的绝美风光。美，有时候也是一道无法愈合的伤……

他抬头仰望着，哪怕阳光有点刺眼，也努力睁着眼睛，然后远远后退。他将少女的一切记在脑海中，一刀一斧地深深刻在心里，疼却深刻……最后不甘心地轻轻覆盖上厚厚的一层名为“岁月”的焦土，将其永远掩埋心中……

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会知道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