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清明（上）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最美人间四月天，汉州的街道上满眼都是盛开的粉紫红黄各色月季，车行处，摇曳多姿，恰如翩跹起舞的蝴蝶。余小明每天穿梭于工厂和建材、蔬菜等各种市场之间，对眼前美景熟视无睹。

从游大智的项目经理开始提供展台施工图纸开始，余小明才真正意义上忙碌起来，因为同一个展会一次接下两个馆八千平方米的业务量，着实是“大姑娘坐轿子”，开厂十年以来的第一次。当然，这一切都得益于余小明的同乡乐中和之襄助，没有入围供应商的契机，后面的一切都与游大智、余小明毫不相干。

余小明平常大大咧咧，一旦机器转动，整个人就变得心思缜密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制作出一份分工明确、节点清晰的甘特图。甘特图是一份表格，是一份通过条状图来显示项目、进度和其它与时间相关系统之内部关系随时间推移的进展情况表格，这是项目管理的最基础工作，但又相当重要。这份表格还要配合物料的详细清单，不是凭空想象拍脑袋、不是闭门造车随意画，而是要举全员之智慧、调全员之能动、促全员之合作，把每一项工作都落实到实处、细处，在每个关键节点都有相应的责任人。这个成果得益于余小明当兵期间考取军校继续深造学习的结果。

由于项目的紧迫性，工作人员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余小明便亲自挂帅，承担起物料采购的重担，大到板材、木方，小到螺丝、枪钉，从灯光、电线、玻璃，到油漆、钢材、地板，每一样都按照工头的测算数量、按照图纸的规格要求，逐一电话联系供应商，并在微信上用文字描述或者拍照为证的方式，确定好供货规格、数量、时间以及单价与金额。每天与工人师傅们同吃同住，顺便也把一日三餐的伙食也包办下来，直接让掌勺的陈姐成了帮厨，似乎再现了当兵时集体造饭的场景，时不时还跟大伙炫耀一番自己当年的荣光与辉煌。

展装工厂属于劳动密集型产业，人工成本逐年提高，目前已经占生产成本的百分之三十五左右，而且人员素质普遍偏低。余小明既要通过大量接单来开源，又要通过管理来节流，这是他需要思考的另一个问题。当然，管理的前提是为工人提供良好的工作环境，减少人员流动与疾病、事故发生。虽然厂区都使用了无尘锯、布袋除尘器、排风管道等新技术新设备，油漆区的师傅们还专门购买一批抗静电的喷涂工作服，但工作环境还是不理想。所以，余小明采用军事化管理是非常之手段，要求每天不管多晚收工，都必须集体做清洁，归整结构、物料、工具和服装，既有效保证了工人的工作环境，也极大减少了工人的身体伤害与职业疾病产生。尽管这次的任务繁重大大超出过往，工人们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依旧。他对自己管理能力非常自信的同时，也把项目管理的权力直接下放到胡厂长和童、邴、万三位师傅，将他们的奖金与工程质量挂钩，而工程质量的评定则是依据客户的评价、现场罚款原因与金额、材料采购与使用之间的偏差量、加班多寡、安全事故等重要指标的评分及权重，每五个项目进行一次加权平均。当然，每个工人也设计了考核标准，这些标准由厂长和三位师傅掌握，既将安全生产之箭悬在每个人头上，也把奖勤罚懒之规烙入每个人心里。

胡厂长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老手艺人，三年木工学徒后出师，起先在村里给别人打家具、做房子，凭借过硬的手艺和诚实的人品，在当地也算是小有名气的木匠。后来，成品家具以其便宜、美观的优势进入农村市场，房屋建筑也由砖瓦结构变为砖混结构，木匠的市场空间越来越小。恰逢会展业的蓬勃兴起，跟随师傅在北京展装工厂打工十年，回汉州后投奔余小明，常驻工厂，全权管理工厂，是汉佳工厂的大内总管，也是余小明的工厂代言人。他的工作非常饱和，既要安排生产与监督安全，又要协调好各班组与各工种之间的关系；既要采购材料与劳保用品，又要推动进度与考虑节约；既要管理工人食宿，又要落实物流交通，相当于一家生产型企业里身兼办公室主任、车间主任等数职的全能型人物。

这次的文化博览会项目，余小明主动承担起采购任务和食堂任务，为老胡减轻了很大的压力，他就专心安排生产、确认进度、协调关系、查漏补缺、调度物流。半个月下来，工厂制作有条不紊，没有出现一点纰漏，充分展现了老胡的专业能力、个人魅力。

童、邴、万三位领班师傅接到分配的任务，也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仔细与项目经理审核与调整图纸，认真核算工程量与材料规格数量，熟练分解图纸与安排工作，充分考虑展台结构施工与布展的难点痛点。每天和木工师傅说尺寸、和漆工师傅定颜色、和电工师傅谈电路、和焊工师傅讲要求，因为对循环往复的做、搭、拆已经习以为常，所以很少流露出抱怨之色，毕竟余老板和胡厂长待他们不薄，逢年过节从不吝啬，甚至是工人的红白喜事也礼数到位，就像一个大家庭的兄弟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