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春分（中）

两人驱车前往江鱼鲜，一路闲谈，似乎早就把刚才的事情给忘记了。

餐馆周老板早就在门口迎候多时。游大智、余小明是这里的常客，也是贵宾级的客人。所以一见到游大智的车停下来，就立马迎上去，开门，递烟，十分热情客气。

“游总，给你们安排的是汉江厅。”

“谢谢周老板！”游大智很清楚这家餐馆的布局，大厅的内侧有六个雅间，分别是长江厅、黄河厅、汉江厅、淮河厅、珠江厅、湘江厅，全部以中国河流命名，有水有鱼，如鱼得水，一看就是经过高人指点。带着方正径直入厅。

还未等两人落座，余小明张口就来：“兄弟，是不是林妹妹又来烦你了？”

林可欣是汉州大学会展专业大三的学生，是在一次学校组织的展馆实习活动中，冷艳的外表吸引了方正的注意，旋即展开一系列的狂追猛求，俘获美人心。初始阶段，两人如胶似漆，恰是热恋中的情人；时间一久，方正浪荡的本性就显露出来，开始寻求新的刺激。三人彼此熟悉，故此一问。

“老余，你个骚人，工程都不顾，一个人跑来这里享受。”

“余总，饱汉不知饿汉饥，你就不要拿方兄弟开涮了。”游大智担心气氛尴尬，赶紧岔开话题：“今晚安排什么新鲜鱼？”

跟随而来的周老板接口道：“清蒸石斑、红烧江团、香煎鳕鱼、香酥鲷鱼、河豚浓汤。”

“河豚可是剧毒啊，听说中毒者几乎无治。”方正初次一听到“河豚”，脸色有些许变化。

周老板好像知道客人会有此一问，不紧不慢地说：“世界上几乎所有种类的河豚都含河豚毒素，是一种神经毒素，人食入豚毒0.5-3毫克就能致死，高温、盐腌、日晒都很难破坏毒素。河豚毒素主要存在于它的性腺、肝脏、脾脏、眼睛、皮肤、血液等部位，卵巢和肝脏有剧毒，其次为肾脏、血液、眼睛、鳃和皮肤，精巢和肉多为弱毒或无毒。”

周老板一边给三人倒茶，一边继续说：“所以我们严格细心地除去河豚的内脏、眼睛，剔去鱼腮，剥去鱼皮，去净筋血，用清水反复洗净。我当着余总的面，亲自品尝了，现在已经超过三十分钟，你们可以放心食用。”

“兄弟，不要怕，开始动筷子！”游大智边说边拿起方正面前的碗，给他盛了一碗河豚浓汤，顺便给余小明和自己各盛一碗。

河豚汤味鲜美，肉质细嫩，很快就打开了方正的味蕾，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颐，正应了“无毒不美味、拼死吃河豚”之说。

余小明见周老板退出房间，开口道：“其实，咱们现在吃的河豚是家养的，并非野生，其毒性很低了。国家对野生河豚的经营管理是非常严格的，常人哪里能品尝得到啊！”余小明一边给两位斟酒，继续说：“就算真是野生河豚，老板亲自试吃，我也不敢吃。”

游大智接过话题：“据说三国两晋时期，河豚就成了贵族的美食。‘一朝食得河豚鱼，终身不念天下鱼’、‘遍尝世间鱼万种，惟有河豚味最鲜’、‘不食河豚不知鱼味，食了河豚百鱼无味’等美谈都是历史的见证。当然，我们印象最深的当属中学时期念过的一首诗，北宋苏轼的《惠崇春江晚景》。”

“嗯，这个还是记得的嘛。”方正念起来：“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记性不错！”游大智挑起大拇指：“苏轼是政治家、诗人和美食家，他的一生总结为‘三州’，即‘黄州惠州儋州’。他每贬谪到一个地方，都能在筚路蓝缕中留下脍炙人口的经典传诵之作，也能留下历久弥新的珍馐佳肴之味。”

这次轮到余小明和方正竖起大拇指，举起杯中酒了。

“别光顾着说河豚了，还有另外几样，也是这个店的特色。”余小明转动着圆桌，示意两位赶紧尝尝其它鱼。

当然，此时的方正也不再去考虑展台结构问题与罚款问题了，他的目的达到了，要游大智和余小明领他的情，场内的事情场外办，公家的事情私下办。

而游大智在脑海里已经酝酿了很久，也和余小明私下沟通过，方正这一关必须拿下，才能在展馆施工时行方便之门。

酒过三巡，游大智感觉氛围融洽很多了，挪动座椅到方正跟前，勾肩搭背：“兄弟，今天的事情是我和余总疏忽了。你看这样，我们每年给你一个数。”说着，摊开五指：“以后涉及到结构小改动、乳胶漆罚款、卫生清理、加班收费、电箱变更等诸如此类问题，能够在你这儿解决的，咱们就一笔带过。当然，我们也为你着想，你偶尔开出一张三、五百的小罚单，好向上面的领导有个交代。如何？”

余小明嬉笑着说：“两个哥哥可是一直把你放在心上啊！”

方正略微沉默，旋即开口：“两位哥哥这么在乎兄弟的感受，做兄弟的肯定不能让你们失望啊！”

方正起身拿起酒瓶：“来，先给两位哥哥满上。……好，我也倒满。……来，来，来，共同举杯，为我们的友谊干杯！”三只玻璃杯碰到一起，发出悦耳的撞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