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尺寸比肩巴士的脑。
悬浮在液膜窗中。
粉色，新鲜，被检测仪器和电路所包围。
脑沟褶皱状，好像沙皮狗颓丧的外表。
然而，大概是由于生态模拟液的缘故，脑的外表似乎多了一层油滑。
围绕这颗粉色的脑。白色的灵体缓缓游走。宛如漫无目的的深海生物。
在脑液下方。
身着白衣的科研人员，在近乎透明的地板上悠然穿梭。他们对天上的壮景早已见怪不怪。
“先生……”
韦达停下脚步，和轮椅一样，面向整座实验室。轮椅上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现在是儿塔对冲项目的总负责人，陈真辉。
“壮阔吗？”
“神话。”
“是的，科技开启神话。”
“成熟后会怎么样？”
“对冲儿塔。开启一个更好，更自由的世界。古今未来，真实虚拟，物质心志，活人死人，彼此交织。人类的智慧水平，认识宇宙的速度将呈现指数级增长。”
脑的部分区域，抽动着。
“这是怎么做到的？”韦达情不自禁地前跨几步。
“你说脑？”
“是的，它很……强壮。”
“这些都是我几十年的心血。用无数电池喂出来的。”
“他们都曾是最好的人。”
陈真辉笑了笑，面部堆砌的皱纹细而密。转而，眸子中的光线暗淡下来。
韦达没有听懂。这位科学家只像个欣喜若狂的孩子，沉浸在新发现的惊奇中。
“这和我在M国进修时学习的不一样。这么多年，他们始终在尝试撕裂儿塔。直接开启儿塔和现实的通道。”
“这样做的问题是什么？”陈真辉考起学生。
“发生灵体泄露事故。”
“不。”
“那是？”
“远比这危险和复杂。”
“……”
“他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两个相反的研究项目。一个代号是探险者，为了保护进入儿塔世界的军人，而专门设计保护设备和探险用具。另一个是威特鲁威，目的是对灵体和人类进行研究比较，目的……”
“讲。”
“人体改造。”
“哼，超级士兵计划。”
“目前，各国都处于战争思维中。谁都想抢占技术先机。”
“这并不稀奇。
由于起初成功获得巨大优势地位，所以不想再改变策略。优秀就是这样成为伟大的敌人的。”
陈真辉背靠椅背，仿佛在生态实验室晒太阳的老人。
“诶，你总共进修几年？”
“两年四个月。”
“他们有没有告诉你，他们是怎么发现儿塔的存在的？”
韦达摇摇头。
陈真辉看着液态膜中的灵体说：
“世纪初，M国发射的宇宙探测器白鲸号在航行近一年后失踪。失踪前，白鲸号传回了一张模糊的照片。照片里的，是只头部发黑，身体发白的流浪犬。它奔跑在无垠的太空中。
你一定很奇怪。M国人当时也很奇怪。为什么太空里会有只杂种狗在瞎跑。”
“唔。”韦达思考起来。
他开始用芯片检索笔记。
“不清楚也正常。最前沿的资讯早已不在研究院和部队的手中。”
“……”
“想起来那只狗是什么了吗？”
“对不起，我不清楚。”
“莱卡。”
“什么？”韦达侧首。
“记得吗？”
“记得。莱卡，1957年，首个被SL人送入太空的流浪犬。由于火箭没有装载返回装置，所以莱卡相当于是被流放到太空的。但据说，在升空期间就牺牲了。”
“不是牺牲，是枉死。”
“……”
“科学存在牺牲，但不该存在枉死。”
“那，那只狗……”
“其实，直到监视器失效，地面始终能监视到莱卡存在生命活动。”
“可是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它不可能存活那么久。”
“是的……它被转化了。”
“生命形式。”
“您指变为灵体？”
韦达瞪大眼睛。
生命体直接变为灵体的事情，韦达还从未听人提起过。
“一种心愿吧。”
“先生，我不明白。”
“莱卡变成了一种想要回家的心愿。”
“回家么。”
……
广阔无垠的宇宙。
星星璀璨而距离遥远。碎岩，灰尘，漂浮着。白鲸号好像行驶在漆黑旷野中的一辆轿车。
经过多少年头，多久的距离。
在比一亿座足球场还大的空地中央，迎面跑来一只淡蓝色的半透明的流浪狗的身影。
流星，像梦一样。
它迷路在异乡。
按直觉，迈开四爪，朝着地球的方向奔跑。
……
那颗粉色的脑，抽搐了一下。
紧接着，许多白色的灵体如水母般聚集起来——
它们好像肌肉般隆起。
随着警报器的响起，白色，红色，蓝绿，淡黄……不同的色块如提词器，在虚拟屏幕上接二连三地弹跳出来。
那团白色的肌肉，变成一条巨蛇的形状，痛苦地用额头撞击液膜窗。
科研人员顿时紧张起来。奔跑来往，各就其位。
韦达跃跃欲试。
陈真辉用手指示意他稍安勿躁。
“这次叫你来是有事跟你交代。”
韦达看了看暴走的巨兽。
“可是…”
“织田由美会摆平它。”
陈真辉自信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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