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公交车（二）

零泗只是瞬间的一怔，而后脸色又恢复如常，“怎么今天起床早了？平时不都睡到了七点的？”

零泗手里还端着玻璃碗继续搅拌蔬菜沙拉，把它们均匀地分到两个盘子里，可是筷子夹着的西红柿却暴露了他的慌张，骨碌一下从筷子中间滑落，从案板上直接跳下，一直弹到了洗菜池子里。

零念承面无表情，不知是没睡醒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顶着一头板寸，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里面故作镇定的父亲。

就像是在看一个表演失败不停地露出破绽的小丑。

“屋里窗户开的太大了，早上的风有些凉。”

零念承的声音冷冽如泉，再配上早晨清冷的雨水，仿佛可以融为一体。

“哦，那是怕你早上起来大脑短暂缺氧，我就开了一些窗户。”零泗捡起洗菜池里的西红柿，用清水冲了冲放进了自己的盘子里，“可能后来起风了把窗户又吹开了一些。”

“洗脸了吗，待会准备吃早饭。”

零念承只是嗯了一声便去了卫生间，哗哗的水流声让零泗抖动的手也慢慢地缓和了许多。

还好没发现……

烤箱的提示音响了，零泗还打了一些欧芹柠檬沙拉酱，他记得那人很喜欢这样吃。

配着烤翅。

“洗完了吗？”零泗一边摆桌子一边问道。

“嗯。”零念承从洗手间走出来，看到桌子上摆的牛奶麦片和烤翅不由得心里一颤，而坐在餐桌对面的父亲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特意给你准备的，上高三了营养也得加强，快坐下尝尝好不好吃。”零泗拿起牛奶杯自己喝了一口，然而却在一直打量着零念承的表情。

第一瞬间的表情总是藏不住的，零念承可能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露出了惊讶的眼神。

“谢谢爸爸。”零念承若无其事地坐下，拿起筷子戳了戳盘子里面的沙拉酱，放在舌头上沾了一下，“这是新调的蘸酱吗？以前没有吃过。”

“对，新调的，从菜谱上看到的，你试试喜不喜欢这个味道？”零泗夹起鸡翅沾了干辣椒粉，他是喜欢吃辣的。

零念承不喜欢。

零念承喜欢吃甜的。

他知道，所以他给零念承调了欧芹柠檬沙拉酱。

零念承也没说什么，只是夹起烤的焦脆的翅中沾了一下盘子里的沙拉酱，放进嘴里细细地咀嚼着。

“还可以，但是还是喜欢以前的甜酱。”零念承拿起吐司片一口咬了下去，又喝了些牛奶麦片冲淡了嘴里的味道。

“你不喜欢那就别吃了。”说着零泗就要把零念承面前的盘子拿走。

“浪费不好。”零念承头也没抬，一手夺过那张盘子，放在了自己的右手边，“鸡翅还是好吃的，只不过不喜欢这个酱而已。”

“嗯，看你自己喜好，”零泗把最后一片生菜放进嘴里，“今天你自己可以去吗？我有一节早八的课，来不及送你去。”

“可以，你把公交卡留给我就行。”零念承把最后一口牛奶倒进嘴里，拿起纸巾把嘴角的奶渍擦干净，伸出右手在零泗面前摊开，还未吞咽干净的食物把腮帮子撑得鼓鼓的，“卡。”

零泗指了指桌子抽屉，“自己去拿，第二层抽屉靠左，上下公交的时候注意安全，别磕着碰着，当年你……诶你个兔崽子，我还没说完呢——”

零念承早就提着书包拿上公交卡一溜烟儿跑没了。

“当年你坐公交车下车的时候不注意，”零泗收拾着盘子自言自语道，“结果被后面的人踩住了鞋带儿，直接从车上滚了下来。”

零泗拿起擦桌布放在水池里投了投，拧干了水分，“要是只是滚下来也就算了，你说巧不巧，还扑到了人家姑娘的怀里，人家姑娘那么大捧玫瑰花还没给男朋友呢先让你给抢了先。”

“最后还是我给人家姑娘又买了一大束，这才给你救出来。”零泗洗着盘子，抬眼看表已经七点半了，“上次也是早上来着，都没有什么人，社死的事儿还全让咱俩遇见了。”

零泗擦干了手上的水，驼色的大衣有些旧了，这还是他前几年买的那件，一直没有换。

睹物思人，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思些什么。

早高峰时期的公交车上比想象的还要拥挤，不过还好零念承只坐两站然后就转车了，学校也不是在闹市区，相对来说人流量还是要小一些。

“各位乘客，前方到站宾安路口西，有换乘116路公交车的乘客请在此站下车……”

车厢里哄哄闹闹的，只有在报站的时候才会安静一下，随后又恢复了吵闹，让人不禁厌烦。

而就在这短短的报站时间内突然涌出一声女人的尖叫，人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女人捂着脸惊恐地看着地上浑身是血的男人。

零念承迅速蹲下身在男人鼻子处试探了一下呼吸，已经断气了。因为害怕破坏现场他没有乱动尸体，只是看了一圈周围的人。

惊恐未定的女人和一脸淡漠的形形色色的人。

不应该啊……为什么这些人的反应如此奇怪……

男人身下的血还在向周围扩散，人们抬起脚纷纷避让，可是车厢的空间太小了，没退几步便挤到了孩子，惹得孩子哇哇大哭。

“报/警啊，都愣着做什么！”零念承借着身子瘦小的优势溜到了司机身边，“在警/察来之前不要开门，凶手很可能还没有离开车厢。”

“嗯……好……”司机半信半疑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孩，然而零念承的脑子里只有离尸/体最近的那个女人。

女人用衣服角卷着手指，眼睛空洞地盯着地面。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还不来……零念承只好拿出手机给老师请假，看这样子他应该是走不了了。

然而就在他刚请完假之后，警/察便赶到了。

“你们谁报的警？”那人在门外敲了敲，车厢里密密麻麻的人头一片，可他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在车厢里的零念承。

他倒吸一口凉气，翻出手机仔细比对着那张照片，不会吧……

出个警还遇到二十年前的失踪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