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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延续

唐晓翼同人:烨枝

“夫人,”陈白桃在门外叫我,“有您的快递。”

我起身去开门。四个月的孕肚尚不算明显,身上穿的衣裳也宽松,除了行动慢点儿,别的地方和没怀孕时没什么区别。打开门,陈白桃双手递过来一份快递——右下角落款“上京师范大学”,我都不必拆开看,就知道是录取通知书来了。

把快递放在桌子上,我坐回墩子,继续看书。

眼下已是七月中旬,我在上京唐家已住了一月有余。

六月初高考结束后,我就被送到了上京,等待我的是整套完备的孕期检查。唐晓翼到底事务繁忙,陪了我几天后就匆匆赶回美国,从那以后陪伴我的只有这座偌大华美的园林。

像一座打造精美的金丝囚丨笼。

看在这里风景的确不错、人也的确不错的份儿上,我也就不作更加阴暗的联想了。

陈白桃成为了我的贴身侍女,她的妹妹陈月槲则是家庭医生式的人物,至于唐迁——他很忙,身为唐家摄政,负责管理这座园林的日常事务。

虽然主人不在,但园林时刻都要保持着最佳状态。原来是因为随时预备着家长回来,现在是因为夫人在此养胎。

起初,我对这座园林充满了好奇,每天都拉着陈白桃兴致勃勃地逛园林。到底是皇城里的高门大户,这座建在上京中轴线上的私家园林处处雕梁画栋、花木扶疏,兼得皇家园林的气派恢弘、私家园林的精巧细腻。

上上下下无非便是用一个字堆砌而成:钱。

一想到我是这个地方的合法女主人,我就觉得,很舒服。

谁不喜欢坐拥价值上亿的不动产的感觉呢。

逛园林逛了这么一个月,我的热情也消减了许多,现在每天的乐趣就是从唐家历代积攒下的丰厚藏书里挑一本出来啃。他们家——我们家的藏书以古文为主,这实在是很为难我这个理科生,一行行艰涩难懂的文言文太难啃了,啃不动了我就让陈白桃来给我解释一下。

偶尔唐迁路过,我还会毫不脸红地要求他来。

于是摄政只好从百忙中抽身,过来帮我这个文盲夫人解释古文。

唐迁今年也就二十出头,他的文化程度成谜,至少我没见过他离开园林去哪里上课。摄政唐迁仿佛就是这座园林,他对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不论要他说什么,只要是与唐家有关的,唐迁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条理清晰、逻辑满分。

他永远都是温和敦实的,可靠无比,像一棵老树,经历了千年风雨依旧屹立不倒,自有他的风骨气概。

这样毫无弱点的唐迁,在极少数的时候会泄露出自己内心隐秘的想法。

我完全是南方口味,受不了北方饮食略显大刀阔斧的风格,唐迁便亲自下厨,做出一桌浙省风味的菜肴,最可贵的是我一尝,味道和我在家乡吃到的相差无几。

陈白桃偷偷地告诉我,为了这一桌菜肴,摄政在厨房练习了许多次,回回不成功,回回推倒重来。他和他的直系弟弟一样,骨子里有一种狠劲与犟性,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有时我在水榭看书,窗户大开,借着凉风与静谧在榻上睡着,醒来时人却已回到了远胤院的床上,床下冰盆散发着幽幽寒气,蚕丝凉被盖在身上,一摸衣领还能在掌上闻到些许残余的薄荷香味。夏天,唐迁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放着薄荷叶,清凉又提神。

我在书房里挑书,不知底细,凭着自己喜好挑了几本名字对我口味的,拿回去一看却吃了大苦头,我一个字也不懂。之后再去,书柜已有人整理过了,特地把相对好读的书放在稍下的架子上,方便我拿。至于整理的人是谁、又有谁会如此细心,这就是个不说破的公开秘密了。

如果说此前我一直把唐迁对我的好理解成是他性格里的温柔和对夫人的尊重,那么那次我深夜醒来时,发现唐迁坐在床尾时,我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不对劲。

又是年少时梦境的真实重现。

床的左侧放着一架屏风,木雕精细,银杏树下童子嬉戏玩耍,围观老者对弈。灯影瘦长,暗红闪烁,檀香与烟味交缠,在空气中飘散缭绕。

瞌睡使我头脑昏沉,视野模糊,眨眨眼……看清了,床尾坐着的那个人。穿着平日里的藏蓝长衫,挺直的背脊此时微微佝偻,手臂抬起,细长苍白的手指夹住了一点火光,烟雾悠悠。

他的头发颜色比唐晓翼还要深一些,唐迁是寸头,贴着头皮的一茬儿深棕头发。光为他镶上一圈儿模糊的边,朝着我这边的身子大半沐浴在阴影中,还沉浸在浓浓睡意中的我看不清他的神情。我只是本能地觉得,吸烟不好。

尤其在唐家园林这种到处都是木制建筑的地方,吸烟是大忌。

我撑着手臂起身,丝绸质地的睡袍布料滑动,小腹有怀孕的沉坠感。伸出手臂,宽大的袖筒滑落,露出一截手腕和戴在腕上的银镯。

我夺过唐迁手中的烟,他似是被我的举动从思绪中惊醒,浑身一颤,眼睛看了过来。手指下意识的夹紧,于是烟嘴仍捏在他两指间,我也钳着它。

睡意深沉,我半睁着眼,靠近唐迁。他当即要躲,有了慌乱的情态。那几秒钟我离他很近,近到我再往前一点、他低下头,我们就可以接吻。

但那到底没有发生。

我夺下了烟,把它掐灭了,随后便远离了唐迁——我躺了回去,不过没想立刻睡着,抱着被子,我说道:“发生了什么事吗,唐迁?”

能让平时不抽烟的唐迁,三更半夜跑到我床尾抽烟的事情,想来会是什么大事。

被我夺走了烟,唐迁揉了揉眼睛,显出一点儿少年式的羞怯来:“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来看看您,就来了,至于抽烟这件事,我很抱歉。”

我拥着被子,没搭话。渐渐地大脑终于清醒过来,唐迁也没说话,他没看我,把目光落在床头柜上。

我转过头去看,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相框,镶着的照片是我刚来唐家园林那天,和唐晓翼在园林大门口拍的合照。一树热烈盛开的夹竹桃,我俩就站在树下,对着摄像师露出笑容。哦,摄像师貌似就是唐迁。

“你也想和我们拍照吗?”我歪了歪头,感觉自己像喝醉了,什么都敢说,“唐晓翼也说了,等孩子出生后,再长大一点,就让我们这一家拍个大合照。你、我、唐晓翼和孩子,都会入镜。”

唐迁嘴角抽了抽,他继续揉着眼睛,借以掩盖尴尬僵硬的表情。

“不好意思,真的很抱歉,夫人你好好休息吧。”他起身,熄灭了灯。随后脚步声远去,“吱呀”两声——门被打开、被关上,我躺在床上,感到头疼。我不知道这头疼究竟是因为睡眠不足还是别的,我只想继续睡觉。

于是我闭上眼,入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以后还是和唐迁保持距离比较好……

隔日再醒时,我正躺在一个人怀里。顶着熹微的晨光往上看,映入眼帘的是唐晓翼睡得正香的脸庞。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孕期我睡眠特别深,除非地震水灾,否则其他事情叫不醒我,就连旁边多了个人,神经迟钝的我也察觉不到。

知道他是连续飞行了二十几个小时的人,我不想打搅了他的安眠,正欲尽量轻地起身,搭在我腰上的那只手却骤然发力,生生将我按回床上。

所幸床榻柔软,被强行压回去也不会撞得痛,我被迫窝在他怀里,鼻尖闻到一点灰尘的味道。

再仔细看唐晓翼,还穿着旅装,衣服上褶皱很多,即便此时已经睡着,眉眼间满落的疲惫也没有退却,眉尖微微耸起,是睡得不安定的表现。

我就这样躺着,默默地注视着他。这个男人所承担的是我想象不到也理解不了的责任和义务,我连他在国内做什么都一无所知,更不要提他在国外有什么业务。但按照他的性格……我伸出手臂,轻轻地勾住他的脖子,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我把脑袋搁在他的颈窝处,闭上眼,缓慢地汲取着他的气息。

一定很辛苦吧。

陈白桃和陈月槲合力帮我逃出了家长的怀抱,我边梳头发边要陈月槲帮忙看看他是不是生病了,陈月槲尽量轻地查了一遍,告诉我就是劳累过度。

我把头发别到耳后:“不要吧,才十八九岁的人,还劳累过度,那他以前是怎么过来的。”

旋即我又想,这人实际年龄已经过百了,今天还能活蹦乱跳完全可以归类给“老当益壮”,不能再苛求再多。

正要领着陈家姐妹离开远胤院、给家长一个安静的休息环境。床上那个人突然咕哝了一句:“宋朴。”手还拍了拍床,像个撒娇的孩子。

我假装没看见没听见,起身理了理裙摆,他又咕哝了一声,这回声音大了:“回来。”

“……”我摁着太阳穴,对着陈家姐妹一笑,“你们先出去吧,这里放着我来。”

唐晓翼这回睡了多久,我就在床边坐了多久。我当然没有浪漫到盯着爱人熟睡的脸庞看,我在看书。

等到一只手搭过来时,我第一反应不是“他醒了”,而是“这人要抢我的书”。

所以我的回应是先把书往我这边一抽,这才意识到是这位大爷醒了:“睡得挺舒服的啊。”

他仰躺在床上,睡相不太好,被子全都卷在一边,露出肩膀和大半胸膛。连头都懒得转,眼睛斜到一边看着我。我疑惑地看着他……这人难道睡傻了,脑子都没运作?

唐晓翼发出了一声嗤笑,这一个反应让我知道他很清醒,他翻了个身,整个人犹如一只慵懒的猫,稍稍撑起上身,偏过脑袋流露出一种天真纯粹的姿态,微微笑着看着我:“满以为醒来时会看见你在怀里酣睡,但没想到我这位状元妻子起得比谁都早,怀孕了还有高三时学习的狠劲,不陪着丈夫睡觉,反而坐在丈夫旁边看书。看的什么书?”

我翻了翻封皮,就连回答问题都和高三时被老师点名的样子一模一样:“《浮生六记》。”

“其形削肩长项,瘦不露骨,眉弯目秀,顾盼神飞。惟两齿微露,似非佳相。一种缠丨绵之态,令人之意也消。”唐晓翼说的是沈复形容其妻陈芸的一段,我自然地想到了下一段:索观诗稿,有仅一联。……余戏题其签曰“锦囊佳句”,不知夭寿之机此已伏矣。

“锦囊佳句”这一典故出自唐代诗人李贺,其年仅二十七岁而卒,沈复在此暗示陈芸寿命不长,放在我身上则是……

我及时止住联想,下意识地抚摸上了微凸的小腹。在这一层皮肉之下,孕育着一个新生命,它是一枚火种,暖暖地熨帖着我,即使我确实早逝,也有留下孩子作为生命的延续。

因此,我不惧英年早逝的结局。

之后,唐晓翼一直留在家里,没有再回去美国。虽然家长回来了,但摄政的日常工作没有松懈半分,唐迁依然每天忙碌在一线,跑上跑下,比较起来,唐晓翼更像甩手掌柜,但实权还是握在他手里,唐迁充其量就是个跑腿的。

看清这个权力结构图后我只感慨,难怪自古以来大多是文官压武官、文科生管理科生,唐迁这个(据说)剑桥大学毕业的管理系学子最后还不是要被唐晓翼压着。

唐晓翼回来后,唐迁和我的接触少了许多,我也无从判断他是否还对我怀着别样的心思。回回在园林里见面时,他也不过普通行礼,道一声夫人,就此别过。我倒也轻省了些,不再考虑那些有的没的,安安心心地做国家保护动物。

父亲偶尔来看望我,我本想留他住在园林里,谁知他像对这里过敏似的,来得快走得更快,连留下来吃饭都勉强,我猜他是不想看见唐晓翼。

上京的夏秋季节结束得特别快,转眼便入了冬。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重压下来,气温骤降,室内燃起数个火盆都抵不住从各个缝隙里入侵的寒意。

我是个南方人,受不惯北方来势汹汹的寒气,整日地裹着被子躲在火盆旁,不肯挪一下。月份大了,身子笨重,又临近预产期,必须多走动才好生产。

但我犟起来,陈白桃和陈月槲合力都拽不动我,非得请出家长来,才能拉着我走几步——往往也只是几步而已,做惯了咸鱼的我非常娇气,觉得挺着大肚子走路实在是酷刑。

懒的后果就是胎儿临盆时,我就像无数言情小说的女主角一样,难产了。

长时间的生产已经耗尽了我的全部气力,视野模糊,眼前一阵又一阵地发黑,我不禁做此感想——难怪是继承“小女”血统、承接祸患的孩子,在出生之时即要汲取母体的生命力,拿出了要将母亲掏空的气势。

如果我就这么死在了生育一役,未免太过丢人。

医生已经连让我加把劲的这种鼓励话都说不出口了,他们和我一样,在产房里待了几个小时,这几个小时里我的努力,他们都看在眼里,知道我是已经力气耗尽了,再怎么鼓励也没有余下的力气了。但是不可能就这么放任下去,时间太长,胎儿会缺氧,母体也堪忧。

似乎有护士出去了,随后领着一个人走了进来。那个人也穿着绿色的无菌服,戴着半透明的乳胶手套。医生让开,给了那个人一个站上手术台的空隙。虽然我看不清,但从轮廓判断,想来是我的丈夫。

我不愿被爱人看见狼狈不堪的模样,尤其是女人生产时,血污泗流,整个人就像被暴力撕碎的猎物。我想偏过头避开和唐晓翼对视,但我其实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迟钝的感官只能感觉到有人碰了碰我的额头,大概是想擦拭去我的汗吧,可这于事无补。模模糊糊、浑浑噩噩中,我听见他低声地在和医生护士们说着什么,然后他把身体转回来,隔着一层乳胶手套,手指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庞。

他在对我说什么?

我听不清。

最后他似乎放弃了与我对话,叹了口气,温暖的手掌抽离开来。我的内心也没有任何挽留之意。虽然他已经见过我最糟糕的样子了,但作为我,还是想在情人面前保留自己最美好的一面的。

他走下手术台时对医护人员做出了决定,接着护士拿着针筒走上前来,为我进行了局部麻丨醉。

最终的解决方式是剖腹产。

我睡了长长的一觉。

什么都没梦到,这是最好的、最深的睡眠。

潜意识里我是想就这么睡下去,人事不省、闭目塞听,可这一长段的睡眠到底有终点,我没有就这么死于难产。

醒来时正是清晨时分,病床靠窗,半开的窗户透进些混着寒意的新鲜空气,透过干净的玻璃,可以看见窗外枝头已着了三四朵梅花,殷红盛放在乌色与雪色之上,绝色之美。

小腹仍有下坠感,但我知道这只是生产后的感觉,身上压着重物的感觉已经消失了,手抚上肚皮时,所感觉到的只有平坦。

孩子顺利降生了吗?而我也没有死。

我闭上眼,调整了一下呼吸,再睁开眼,目光看向另一边。

床边一坐一站着两个人。坐着的是唐晓翼,他低着头,像在小憩,站着的是陈白桃,双手交叉垂在身前,这是她习惯的侍女式的站姿。

手指动了动,陈白桃先有反应,她绕过唐晓翼,俯身近到我面前。我示意她把床摇起来些,多拿几个枕头垫在我身后,我总算坐起来了。

这一番动作也惊醒了唐晓翼,他抬眼看我,我接过陈白桃递过来的湿毛巾,擦了擦脸。总算舒服些了。

陈白桃退了出去,病房里只剩下我和唐晓翼。我终于和他对上了眼神,两个人都没说话。

唐晓翼起身,俯身靠近我,拨开我额前的散发,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吻。不言不语,动作间却已经把要说的话全都说尽了。我闭了闭眼,抬起手臂抱住他的肩膀,他也伸手拥住我,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像把我当成了需要轻拿轻放的古物。

劫后余生一般的庆幸情绪令我对一切都很宽容,看什么都是好的。当父亲抱着孩子进来时,这种正面情绪达到了巅峰,我伸手去抱他。小小的一团,和襁褓一起落入臂弯里时,就像梦里拥抱住了一团云朵,婴儿是软的,裹着他的小被子也是软的。

把他抱在怀里时,我只觉得我的这颗心脏从来没有这么软过,一塌糊涂。掀开被子,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蛋来,这么小的孩子还看不出五官的大致长相,但他那双清亮的漆黑眸子里好似蓄满了一整个雨季,颤颤的要滴出落雨来。

我看着这个孩子,还这么小,不会认人,藕节似的手臂伸出小被子,揪着我胸前纽扣。粉嫩的小嘴儿张开,像鱼一样吐着泡泡。白玉一般的小人儿,我无法想象他就是从我身体里分娩出的、我的孩子,一瞬间有陌生感和排斥感。

我的身份从女儿变成了母亲,我有了一个孩子,我该怎么办。

俯下丨身,我轻轻地亲吻着婴儿的额头。他尚还无法理解母亲的深重情感从何而来,他甚至不认识我。唇瓣上忽然感觉到一点滚烫,稍纵即逝,我稍稍抬起头,看见婴儿双眉之间有一枚金色圆点,闪烁了几下,便隐入了皮肉之间。

这是“小女”的象征。

于是,毫无预兆的,大滴的泪水从我眼眶中滚落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襁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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