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崩

游阗国的四王子綦坦列·忽喇刺托从地牢里逃脱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城，李丛瑞可以说是较早得知这个消息的人了，作为知道内情的人，他倒是不怎么惊讶。

大王在未来一个月的时间里会死去！

眼见六月即将过去，李丛瑞不断想起这句话，距今为止，大王已经一个月没有出现过了，而那个王子也顺利逃脱了，难道……？

“阿父，我要到王宫里去探望一下大王的病情。”

与其坐等结果，不如自己去探求，他做好决定后便吩咐下人备马，自己则独自去找李端告别。

“你要自己去？”

“是的，现在外面很可怕，不过我倒是听说身体健康的青年得了天花会很快痊愈，所以不用担心。”

“真的不打紧吗……”李端倒是畏惧于这种传染病，犹犹豫豫的坐在一边不动弹。

“当然，现在大王正是需要我们的时候。”

他早就在心中做好了设想，可没想到当真正看到情况的时候，才发现居然那么严重，宫女们来来往往，有的人不断的往里面端水，也有人不断的往外面倒水，更有甚者发出了咳嗽的声音，隔着帘子都清晰可闻。

“公主。”

待他把视线从面挪回屋内的时候，董望舒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站姿笔直，面无表情，对于她总是突兀的出现，他已经习惯了。

“我能见大王一面吗？”

“不行！”李丛瑞听到这么直接的拒绝愣了愣，许是觉得自己语气太坚决了，她又放缓了声音，“现在是病重的时候……已经有五个宫女被传染了，你不要过去。”

“是。”难道真的如公主当初所言，大王离驾崩……

她看着他，虽然外人看不出来她有什么情绪波动，但李丛瑞还是感受到了她的纠结，终于，她把他叫了出去，“跟我来。”

他们穿过走廊，绕过鱼池，来到了墙角处，她远远的指着那个角落，“在那里，你能看到什么？”

他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发现本来空空荡荡的墙角处开始浮现出黑色的影子，那些影子渐渐堆积成一个人形的模样，但是他凝神盯了很长一段时间，却没有看到那具人形的五官，他感到一阵毛骨悚然，“那是什么？”

“你果然能看到吗……”她低着头，喃喃自语道，随即又很快的抬起头，眼底闪过一抹决绝之意，“你快回去！不要在这里过多逗留！”

“那您呢？”

“那些东西是无法对我动手的，你快走！”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快点走！”她第一次用这种严厉的语气斥喝他，他被这恐怖的威压震慑的不敢反驳，她注视着他的背影，神色喜怒难辨。

在他离开这里前，回头看了她最后一眼——少女仍然站在那里，紧闭双眼，仿佛化作了一座无瑕的雕像，冰冷，美丽，但毫无生气。

他下意识的抓紧了缰绳，胸口闷闷的，自己能感受到……公主的心，在痛！

巫师在占卜，僧侣在祝福；白茅与艾叶在燃烧，宫女们整齐的跪在地上祈祷，奄奄一息的宏尺王躺在榻上，进入了弥留之际，王绮月与董望善不知为何没有跟其余女眷和孩童躲起来，而是选择留在这里，董望舒就站在离他们不到一米的地方，董望善哭着扑进王绮月的怀里，王绮月也在默默的擦拭着眼泪，惟有董望舒紧锁眉头，死死的盯着榻上的男人，因为，在他们背后的角落里，站着那种东西。

我的力量只能到这里了……父王，您不能死在这里。

她向前迈进一步，角落中的东西也随之移动，缓慢的透过她的身体，向他逼近。

如果您不想让您的女儿手上沾满鲜血的话，就快点振作起来吧！

只不过寥寥几息间，那些东西便飘到了他床榻的四角，她眼见再做任何事情都是徒劳无功，便抓住这最后的机会，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父王！请您允许女儿的婚事！”

“什……什么？你的父王现在很危险，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王绮月震惊的连擦拭眼泪的动作都忘了继续，董望善也停止了哭泣，呆愣愣的看着她，不明白一向内敛冷淡的阿姊为何会在这种场合提起这种事。

“请您允许女儿的婚事！女儿选定的驸马，是温臣的侄儿，中枢文官温知新！”

“闭嘴！这种事日后再商议！你……”她连忙打断，可是话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那种扑面而来的窒息感使得她头脑晕眩，竟直接瘫软在地上，与此同时，那些东西双手穿过了宏尺王的身体，将这可怜的灵魂缓慢的从这具躯体上撕扯下来，他的脑袋因为失力而倒向了一边，从王绮月和董望善所站的角度看过去，那仿佛是同意了她的请求。

一行清泪从她的眼角无声划过……

“大王驾崩！”

“大王驾崩了！”李端震惊的倒抽一口凉气，一时间无法接受。

“大王……真的驾崩了？”李丛瑞听到这个消息后愣在了原地，头脑一片空白。

“唔……！”王绮月以手掩面，闷闷的哭着，董望善与两个小公主围在她的身边，默默的安慰着她。

“死了，大王真的死了！”越王高兴的大呼，前来传递消息的彭德豫也笑了。

“呼……真是没想到啊。”义王靠在一边，也露出了看好戏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