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身边几乎已经没什么人了……
李丛瑞想起刚才门口的那个宫女,她究竟在害怕什么呢?公主也不是那种无理刁蛮的人啊……其实这么一想,几年前,还会有婢女的存在,可是为什么现在连一个小婢女都找不到了呢?她总是一个人吗?
他穿过侧廊,找寻着董望舒的身影,终于,他在竹林附近的一个房间发现了她,她端端正正的坐在软垫上,好像是在冥想。
他停下了脚步,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可是等了很久,等的他腿都麻了,她还是那个样子,连动都没有动。
“……公主?”他试探的轻轻叫了一声,见她毫无反应,他犹豫了一下,又往她在的地方走了几步,这才发现她不同的地方——脸色过于苍白,好像……没有呼吸了?!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青天白日怎么会有这种事发生!他也不顾礼数了,连忙跑过去,颤抖的将一根手指放到她的鼻子下——没有呼吸!
他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恐惧笼罩了他,“公主!公主!”他大声的呼唤着,想要将她唤醒,可是面前的丽人早已浑身冰冷,找医师!快点去找医师!他连忙起身想往外跑,可是却发现腿重若千斤,自己根本动弹不得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跌倒在地,试图从地上爬起,可是这一切都是无用功,任凭他大声叫唤,整个行宫里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出现,他绝望了,爬到她的身边,用力的握住她纤细的手放在自己额前,眼泪不住的往外流淌。
“啪咔!”
突然,他胸口猛了一痛,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一堆大大小小的泥块从他的衣服里掉了出来,座下童女像,碎了。
“啊……?”眼泪爬满了他的面庞,他愣愣的盯着地上的碎块,他哭的大脑一片空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在这时,他的头上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呻吟,“……唔。”
“公主!”
“丛瑞?”她很显然也没反应过来,眼神有些懵懂的低头看着他,他的眼泪又忍不住夺眶而出——只不过这次是喜极而泣,半响,只听得她轻轻的说,“你怎么哭啦?”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握着她的手,吓得他连忙把手缩了回去,这才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什么话!一个男子汉哭什么!
“请饶恕我的失礼,刚才……”他正想问,却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去形容,死了?很明显不是,因为现在的她有呼吸,睡着了?更不是,因为她的身体十分冰冷,所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注意到了他身边的那一堆碎块,“这是什么?”
“啊,是温公子托我献给您的座下童女像,可是就在刚才,它无故的碎掉了。”
“……才不是无故碎掉的,看样子,我得向他致谢。”
“咦?”
她露出了一抹笑意,李丛瑞没有听懂她话里的意思,“难怪我这次能回来,这尊座下童女像,成了我的替身。”
替身?!
“你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带来的这尊座下童女像,我现在的这具身体只不过是个躯壳。”
“……您能回来,真是太好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跪在她的面前,由衷的道贺。
“哼!那你还不快把脸擦一擦,丑死了!”她难得的摆出了小孩子的表情,嫌弃的往一旁挪了挪,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脸现在一定相当的惨不忍睹,他一边乱的用袖子擦,一边自顾自的嘟囔“真是失礼”。
他们一起坐在屋子里,看着屋外挺立的竹子,湛蓝的天空,他始终不理解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此刻的安静与平和让他沉醉,不愿意去打破这份难得的美好。
“刚才吓到你了吧。”她淡淡的开口,闻言,他看向她的侧脸,“……是,我很害怕。”哭也哭了,丢脸也丢脸了,承认也没有什么。
“害怕是正常的……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害怕我这样,只不过他们会因为我身居高位而感到恐惧罢了,你呢?”
“我?”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场面,那是自己十几年来最怕的一次,因为自已的无力,看着自己喜欢的公主变成冰冷的雕塑……
“即使您不是公主,我也会这样的。”
“……你不会害怕吗?不是指这副场景,而是我本人。”
“怕您?为什么?”
“呵,你个傻瓜,还没看出来吗?我刚才被‘那些东西’给缠上了。”
“‘那些东西’?”
“是啊,那些是苦海深处的魑魅魍魉,被他们缠住的我是回不来的,你应该也有感觉吧。”
感觉?好像在座下童女像碎掉的前一刻,自己的胸口痛了……那么公主被那些东西给缠上了,岂不是更痛苦?
他蓦然回首,看着寂静无人的走廊,延伸向无尽的远方,在一片空荡中,他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忍不住回头问她,“公主,您不寂寞吗?”
她也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纤细的眉毛不自觉的拧了起来,“为什么要这么说?”
“您是一个人吧。”
她眉头皱的更深了,好像被他窥破了什么秘密,连语气都带上了几分不耐,“那又如何?”
“那个……我的意思是您的身边没有人服侍,这样太危险了。”他这才意识到刚才的出言不逊,连忙为刚才的话解释,她哦了一声,收起那份过于外露的情绪,马上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那些宫女是不能在这里服侍的,所以我把她们都赶出去了。”
“但是,您很寂寞吧。”
“我不会寂寞的。”
似是发觉了李丛瑞隐藏在眼底的哀伤,她开始感到不自在,出声赶人了,“你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
“是。”
他走了很远很远,再次恋恋不舍的回头,发现她还是刚才的那个姿势坐在软垫上,虽然很担心,走几步便回一下头,无论再怎么留恋,最后他还是走了。
在他走后不久,董望舒点燃了油灯,独自坐在青玉案前,不同于往日的钻研佛经与史书,她只是单纯的发呆,看着墙角处的阴影在张牙舞爪的抖动,谁也看不出她究竟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