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此作诀别

之后的半个月里，我过得很是舒心。没有为家里的琐事所操心。

父亲将周姨娘的女儿随便配给了偏远地方的官吏，因为疑心她的身世，就连嫁妆，都是草草了事。生死都没了消息。此后再也没有出现在母亲寄来的家书里。

母亲和我搬回了主屋里，重新掌管了后院的权力。萧姨娘从旁协助，父亲那些个妾室，有了周姨娘的前车之鉴，都不敢猖狂了。对母亲是恭维不尽。

父亲记起了母亲的贤惠温柔，近日常来母亲屋里歇息。加上我的缘故，父亲维护母亲不少，明里暗里，都将母亲的正室地位很是看重。

我就安静下来，和母亲一起做殿选的衣裳，照着册子学习殿选的礼仪。又让萧姨娘帮我找冷僻的香料。一一配好，预备着进宫要用。

萧姨娘很是不解，

萧姨娘“大小姐，您天天侍弄这些香料，我怎么看不懂是做什么用的。要是您真的进了宫，宫里什么没有，为什么要自己来配？”

我在院子里的桃树底下翻看着晾晒的干花和香草。听到萧姨娘的话不由得案子苦笑。

宫里的内务府掌管着天下的奇珍异物，什么都不缺。只是你每日拿了什么、拿了多少、做什么用处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眼线众多，实在不方便。更别提被人拿住话柄做文章的事情了。不如从家里配好，以备不时之需。

安陵容“我这一去，要是被选上，就回不了家了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家里的香料味道，不如现在配好，想家的时候还能缓解思想之情。况且家中还有配置香料的古方，白白放着也是可惜，不如拿着防身也是好的。”

母亲站在廊下，听见我着一番话，心里既妥帖又心酸。

安陵容母亲“容儿很会打算了，这样也好，总不会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申辩。如今能够想得长远，我也能放心了。”

我看着母亲，想来她最近心情大好，眉目也舒展开来，显露出江南女子的温婉气质。

安陵容“这是母亲教的好，女儿会刺绣，会制香，真的选上了，不愁在宫里活不下去。”

母亲看着我，怜惜地说道

安陵容母亲“是啊，我的容儿也长大了，经此一事，也明白护着我了。”

我浅浅微笑，将母亲和萧姨娘拉过来，握着他们的手

安陵容母亲，姨娘，要是我走了，不用为我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们在家中也是，不必害怕姨娘们闹腾，尽管使手段打压，越是怕事躲避，越容易被人欺凌。”

萧姨娘“正是这样，我常常劝夫人手腕应该再硬一点，那些个不成样子的姨娘们才不敢欺负到咱们头上去。夫人为了大小姐的前程一直是隐忍怕事，如今大小姐也大了，不必再忍让她们。”

萧姨娘之前是母亲家里的丫头，跟着母亲来到了这里，又因为母亲没有儿子，嫁给了父亲做姨娘，可惜也没有个一儿半女。她也不在意，还是像从前那般伺候母亲，还一点点将我养大。此前府里的人都不在意我和我母亲，也只有她，唤我大小姐。平日里，几个姨娘欺负母亲，也只有她还护着。否则，还指不定什么样呢。

安陵容母亲“容儿放心，这两日我也想明白了，你若进宫，我必然欢喜，定然会保重自身，不让家里成为你的拖累。我会和萧姨娘一起，在家里好好的。”

母亲这样说，我也就放心了。

外边一个丫头跑进来，“秉夫人，大小姐，宋婆子带着人过来了。请去前厅瞧瞧。”

母亲吩咐道：“带到花园这里来吧。”

这是我求母亲将人伢子带来，选个跟着我进宫的丫头。

我的宫里，还是要有个陪嫁丫鬟，知心懂事，还要挟制住其他丫头，更重要的是，不要做了别人的眼线才好。想来还是现买一个才好，一来再家里没有根基，不怕被人收买。而来跟着我进宫，卖身契在我手上，这样身家性命必定全依靠着我，我用着也放心。

前世的我以为自己出身不堪，能带的丫头也是乡野间长大的粗陋之人，天真地想，宫里的下人都是调教好的，自己带的连个礼仪都不会，难免被人笑话，万一闯下祸事，还要连累我，还不如不带，就用宫里现成的更好。

才让人家将不怀好意的丫头塞进了我宫里，就连是非好坏我都没有分清，就将她视为我的心腹，加以重用。想来真是难过。

等到宋婆子将一排丫头带到花园子里之后，母亲坐在上头为我主事，我隐在香草丛中暗自观察。

没有听人伢子极力推荐的人，我选了两个丫头。

自从那群女孩子进来，站成一排，我就看到其中一个身材略微壮实的丫头，被人群自动隔开了点距离。看她眉间带着稚气的凌厉，我就知道，这个丫头是有脾气的。这样的人，留在母亲身边，对付那群难缠的姨娘们，肯定顺手。脾气火爆点更好，就是缺个雷厉风行的丫头。

我给她取名精儿。另一个取名青萝。预备着我带进京城。放在母亲院子里教导着。

三日的时间过的很快，我一直陪在母亲身边，将能说的话都对她说了。能尽孝的地方也都事无巨细安排妥当。可终究是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我站在家门口，带着母亲为我赶制的旗装和满满一大包的香料。这次没有让萧姨娘跟着我，她也有了年纪，不宜再奔波了，身边只有一个青萝。我最后看了看父母，叩首三下。

母亲看着我，尽管离别不舍，她还是在强自微笑。可能心里也想着，要是我落选了，就能很快相见，到时候还是能守在一处的。

只有我明白，我虽资质平庸，但是命中注定是要和那座皇城里的人纠缠不清了。这一别，就是数十年见不到了。

我转身上了马车，经过那片池塘、经过松阳的界碑、经过沿途回春的桃花林，一路向着京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