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十点起来也行。”穿戴整齐的舒瑜站在床边，凌雯抱着被子，看向她的眼睛空洞无物。

　　“不可能！我马上就起！”

　　平时游戏里叱咤风云的高手此时和起床艰难搏斗，游魂一样的人在房间飘来飘去，实在是极致的反差萌。

　　直到出门，凌雯的魂才回归正位，自己骑着小电驴绕了网吧一圈，确定此时的精神状态不至于直冲大货车才让舒瑜坐上后座。

　　“今天人好多！”进了商场，每家饭店门口的椅子都坐满了排队等位的顾客。舒瑜摸摸扁扁的肚子，思考要不要先买杯奶茶垫一垫。

　　“没事，我提前订了座。”凌雯却是早有准备，一路顺利地来到了空座位前。

　　两人不怎么挑食，直接照着招牌点，约好先整四五个，吃着不够再添。

　　生意兴隆，注定了上菜速度不会快。两人各自刷着手机，有什么好玩的随口分享一句，旁边座位却突然传过声音。

　　“十二点了！快查！”

　　“啊啊啊卡住了！该死！”

　　“这是干啥呢？”声音不小，凌雯估计对方也听到了。

　　“哦，十二点查高考成绩。不过听起来好像有点卡，我晚点再看吧。”舒瑜轻描淡写。

　　就像以前考试结束，很多同学恨不得卷子一交上去分数立马出来，隔一堂课就要去办公室看看批改进度如何。舒瑜从来不去，问她，每次都是那句“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凌雯便把这派头视为高手风范，其他上蹿下跳的人当中不乏成绩不错的，在她看来都是心浮气躁，成不了大事。

　　“也行。”凌雯说完，两人继续看自己想看的东西去了。

　　自助烤肉都得自己动手，舒瑜重理论，还颇为认真地查了每种肉烤多久合适，结果上手烤起来才发现根本是两码事。凌雯更是厨房小白，只能不确定地“再多烤下总没错”。

　　最终第一批肉老得完全咬不动，谁也怪不着谁。

　　一回老二回生，调试几次也有了门道。这店不愧是大热门，哪怕火候再不像样，味道也还在“尚可”范围内。四五盘肉下肚，各自饱了就接着下一项日程。

　　“不然现在查查？”电影开场前，凌雯忍不住提了一句。

　　舒瑜乖乖翻出准考证照片，来回切后台输入号码，面露遗憾：“还没有。”

　　没有就晚点儿查。两人把手机调成静音，爆米花放在中间，一切准备就绪。

　　电影画面精美至极，舒瑜常看动漫，对这制作赞叹不已。凌雯长期面对游戏建模，此时也感叹动画小人竟能如此精致。

　　“要是荣耀也有这画面，玩家起码翻一倍。”

　　“玩家不知道，但内存至少得翻十倍。”

　　剧情到感人处，bgm衬得氛围更加凄楚。舒瑜压低声音，眼泪比断了线的珍珠项链落得还凶。凌雯适时递上餐巾纸，又默默把垃圾回收起来。想了想，轻轻拍拍她的背。

　　“十场电影的眼泪都，都哭完了，这编剧真不当人。”灯光亮起，舒瑜话都说不稳了。

　　“回头就给他寄刀片。”

　　“没有错......我去这么多信息！”刚拿出手机，新消息就争先恐后弹出来，“说啥呢......还是查成绩的事啊。”

　　出影院首先得下楼梯，舒瑜不敢打字，长按屏幕给自己的朋友发语音：“不急，到时候就出，出来了。”

　　“我擦你这哭腔怪吓人啊，不会已经查完了，结果......”

　　“没查到呢，刚看完电影。”

　　对面默了两分钟。

　　“今天还有这闲心，真不愧是你。”

　　“这有啥的。”舒瑜对着凌雯耸肩，后者表示同意。

　　到逛街试衣服的环节，凌雯就不像穿了六年校服的学生党那样雀跃了，基本充当衣架子和背包侠。舒瑜来来回回进出试衣间，她闲来无事就拿着准考证查一查。

　　“真的今天出成绩吗？”战利品拎了两手，凌雯终于忍不住怀疑。

　　“说的是今天，不过真出不来就等明天呗，又不是晚一天成绩就不算数了。”舒瑜拿出手机，“你刚刚又查了？”

　　“十分钟前吧，后来没手了。”

　　“那再试试看。”见她又在切后台，凌雯忍住了直接背号码：这不就相当于自爆查过很多次？

　　“哦，出来了。”

　　那时无数次老师站在讲台上，春风满面地公布前三前五的成绩，而她的试卷必然在其中。

　　舒瑜，678分。

　　“还可以嘛。”

　　她笑着说出这句不变的台词。

　　凌雯想，这是她们的距离最远的时刻。

　　分数出来后，网吧稍微多了批特殊的客人。他们抱着厚厚的书，仔细输入一串串编号，有的还要纠结上一会儿。

　　“这又是干啥？”凌雯估计又是学习上的事。

　　“填志愿呢。”舒瑜一眼便知。

　　“你填了？”

　　“还有十几天呢，闲了填。”

　　“我看他们有的还纠结老半天，你都考虑好了？”

　　“不用考虑，我分数高S市大学二十来分，基本是稳的。”

　　以S市命名的大学，自然位居双一流之列。凌雯努力回忆小学时她是不是提过这梦想，但实在想不起来。

　　但可以确定的是，她如愿以偿了。

　　凌雯不知道从哪里看来一段文绉绉的话，此时恰好应景。

　　“我很久前就意识到，你是在车站和地铁会跑起来赶那趟车的人。假如出身普通，生活不易，你会努力学习，改变命运，搭上通往理想生活的列车。”

　　“而我则不会，我只做那些我认为能做好的事，永远保持一个节奏，宁可错过眼前的也不愿变更自己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