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我要回去。”

柳絮毫不犹豫的字眼令道士咂舌，他非常不解的望着她，渴望能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出一点迟疑的态度，可他失策了，对于柳絮来说，只有一条路，才是她该选择的。

“你当真放弃了思考？”他有些不敢相信，在二十一世纪生活惯了的一个女孩，怎么会愿意去到那样一个连生命都得不到保障的地方呢。

柳絮笑了，那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她还会回去，还能再见到那个人，这比什么都重要。

“思考那么多做什么？人生不就是要靠自己走吗？我如果选择了那条已知的美满生活，那么我的人生不就毫无意义了吗？相反，又有谁能确定另一条路不是我想要的呢。”

柳絮此刻是从未有过的坦然，她虽然掌握不了人生道路的终点，可她能主导这条路的走向，而路的中心还有一个人在等她，她不想舍弃，她希望能跟他步入这一生。

道士细细斟酌柳絮话语间的深意，想了想，也了然，这跨越时间与空间的羁绊竟比现实还要深。

“好，柳姑娘能有此顿悟实属难得。你既选择了，那么我就帮你最后一次，今后你的人生我不再插手，所有的一切都要你自己走了。”

“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欠你一个人情。”

柳絮茫然，自己从始至终就没见过这个道士，何来人情一说。

道士看到她表情里的迷惑，却并没有打算解答。有些事需要自己去寻找与发现，他相信总有一天，她会记起来他们的俗缘。

“时候不早了，下一趟公交车将在五分钟内到达，我要是赶不上就得露宿街头了。你听好了，我曾说过要想改命，必先舍命。回去的方法就在这舍弃的一念之间。”

“舍命？”

“你拿着这个？”

道士递过来一根血红的簪子。

“这不是……”

她记得她把这簪子放在红府的房间里，时间久了，她都忘了。

“你处理完一切之后就带着它去到没人的高楼，它会带你回去。”

柳絮结果簪子，内心感慨万分，饶是以前，这些她一定一个字都不会信，而现在的自己竟以这些为希望，去踏上那条不可思议的道路，现实与幻想终是密不可分，绑住了她的未来，以及陈皮的未来。

“好了，小妹妹，车来了，我该走了，祝你好运。”道士重新戴上了眼镜，把刚刚就准备好的耳机塞入了耳朵内，踏上车门，关门的那一霎，他没有过多停留，一直走到最后，安静坐下。

车开走了，柳絮的心情还久久不能平复，她捏着簪子，一寸寸抚摸。

突然，她才想起，她好像落下了一个人，她忙掏出手机一看，屏幕漆黑，按键也点不亮，可能是没电了吧，她这样想。

太阳依旧当空照射，柳絮摸出两块零钱，搭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柳絮知道回到家免不了会被洛雪一顿数落，她知道洛雪是担心她，这几天她也看的出来她眼里的担忧与忧愁，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这一切，所以她选择了沉默。就算她接受她去到陌生世界这件事，也还是不会允许她回去的。

“柳絮，你到底是怎么了？”

洛雪坐在沙发上，略带严肃的看着她。

“我没怎么，今天我在地铁看见了一个熟人，后来我跟过去却发现认错了，手机又没电了，所以…………”

洛雪显然是不信，她用力的敲了敲茶几，指尖扣在玻璃上发出咔咔的响声。

“柳絮，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从你醒来那天你就不正常，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得见洛雪这么语重心长的跟她说话，她其实想坦白，可犹豫了一会终是开不了那个口。

她只能笑着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复杂。

“我没怎么？可能是睡觉睡傻了，别担心。”

见柳絮依旧不肯吐露心声，洛雪有些失望，她静静摸着茶几上的玻璃，竟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我有些累了，晚饭不用叫我了。”

说完柳絮就回了房间，甚至连头也没回。

洛雪呆呆的静坐，过了一会儿她就提着包出了门，她感觉他们之间产生了隔阂，从前无话不谈，现在却连一丝交谈的机会都没有，她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柳絮，她现在特别想灌自己几杯酒，睡不定醉了就会忘了今天不愉快的事。

柳絮关门的那一刻，眼泪却无声了落了下来，她蹲在地上靠着门，样子颓然。她了解洛雪的性格，从小到大，她们一直很要好，亲密无间，就是因为这样，她不敢告诉她一切，与其悲伤的道别，不如突然消失的好。至少她会知道，柳絮还在这个世界，只是不知道跑去了哪个城市。如果一开始就让她知道，她最好的朋友去了另一个世界，说不定永远都回不来，她会不会笑着祝福，笑着说再见。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柳絮恰恰知道她这一点，所以她不会告诉她。

柳絮摸出血红的簪子，落寞的眼神似是要把它看穿。

“簪子啊，拜托了，我一定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