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狗哨

  那实在是个平淡得水一般的女生，没有任何地方值得被记住。身上的青紫消褪后，黎簇基本把金招娣忘了，唯一还能记起自己身边有过人，就是从她笔袋里拿橡皮用的时候。

半个月后，黎簇爸爸又被班主任请到学校，站在走廊上谈话。黎簇知道等他们聊完后自己又免不了一顿打，索性和苏万借了些钱趁机溜走，在小道上骑着车，想着去网吧对付一晚上，明天回去他爸也基本消气了。

之后他的种种遭遇，不再赘述。

等他带着一后背的可怖刀伤跟着梁湾回到她家，打开门时就看见坐在梁湾沙发上的吴邪，不远处还有个靠在窗边抽烟，只见背影的女人。

屋里没开灯，月光从窗边照进，那人的影子晕染在身后桌子上，身形姣好得让黎簇在那种情境下也多看了两眼。

黎簇愣了，回头指着吴邪问梁湾，“你男朋友？”

“不是，这个是王盟的老板，”梁湾说：“我在医院里见过他一面，”她显然怕面前的人，声音有些发颤，往后退了几步。

“那那个又是谁？”黎簇又指着窗边的背影。

“老娘哪儿知道？别问了。”梁湾骂道。

话音刚落，吴邪就站起来自报姓名，点上一支烟，说话语速平缓，挺随和的样子，“抱歉，两位，我的手下办事不利，希望你们见谅。我看，我们之间应该有什么误会。”

窗边的女人这时在窗沿上按灭了烟，侧过头对吴邪说了句，“抓紧。”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动静，电梯门打开，从里面有出来几个身高马大的壮汉，完全挡住黎簇梁湾的退路。

吴邪点点头，一指黎簇，“给我五分钟时间，我就想看看这位小兄弟的后背，五分钟后，我们会离开。”

“和我后背有什么关系？”黎簇问道。

吴邪没理黎簇，朝窗边的女人递了个眼神。她点点头，黎簇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看见她把一个很小的金属块放到嘴边一吹。

本以为是个哨，结果她嘴边只发出频率不同的轻微嘶嘶声，下一秒他就觉得一股电流顺着腮帮上之前被何勇揍出血的地方，“蹭”地一下蹿遍全身。

随着梁湾的惊叫，黎簇砰地一声倒在地上，感觉自己像被封在水泥里，全身被定住，使尽力气挣扎，还是除了眼睛哪儿都动不了。

“你身上的蛊是我新培育的，我管它叫‘狗哨’。你运气不好，它不太稳定，所以我劝你别挣扎。也许不小心就把你弄死了。”

窗边的女人说着向他走来，黎簇终于看见她的正脸，还没来得及细看，门外几个大汉就进来把黎簇架起，按趴在桌子上。

黎簇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还能说话，就喊起来，“你们他妈演玄幻剧啊，还蛊？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把我怎么了？我……”

他边喊边努力用余光盯着她，先是发现她长了张让人赞叹的脸，随后潜意识竟先大脑一步对那双眼睛产生熟悉感，让他头皮一阵麻，瞬间噤声。

“我见过你吗？”他声音变轻，难以置信地问。

“我们可是做了大半月的同桌，黎同学。”女人声音很柔和，但敷衍得明显。她把那小金属块收回兜里，坐在桌角，几下脱掉他的病号服，露出他伤痕交错的后背，打亮手电筒照着。

黎簇完全愣住，倒吸口凉气爆了声粗，“骗鬼呢，你这长得和金招娣简直天上地下好吧，怎么可能？你是不是她什么亲戚？还有我怎么就倒了，你把我怎么着了？这犯法的！”

女人轻呼口气，没理他，回头对吴邪微笑道：“现在知道自己以前有多烦了吧，十万个为什么。”

“人总要变的，”吴邪回道，走过来接过她的手电更近地照了照黎簇的背，伸手按在他伤口上，顺着纹路摸过去。

一阵刺痛随着他的触碰传来，可黎簇已经知道自己只能就范，忍着没叫。

女人在他旁边又点起根烟，继续说：“孩子不错。半机灵半傻，还管闲事。用他的话，胜算会比上次大。”

“你掌过眼的人我信。不用多说。”吴邪回道，手上动作没停。

这两人看着一个比一个平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在对坐品茶，黎簇就是就茶的点心，被两人拿筷子拨来拨去。

“胜算？你们要拿我干什么？我家很穷的，绑我不值当啊真的！”

“什么都别问，先听我说。”女人轻拍了下黎簇的肩膀，“首先，我叫杨淳，也就是你认识的金招娣。”

“金招娣胸都没你的一半……”

黎簇小声嘀咕道，没想到下一秒余光就瞥见寒光一闪，一把匕首擦着他的右脸钉进桌板，他猛地闭起眼睛，冷汗当时就顺着发丝淌下来。

“我们时间紧。别插嘴，会死的。”她的声音甚至带上笑意。

就是让他说话黎簇也吓到发不出声了，只得听这个叫杨淳的继续说：“我是个蛊师。就如你所说，玄幻剧里那种。那天我在给你的酒精里加了点料，我一吹这个，”

杨淳又拿出小金属块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体内的蛊就会发作，让你变成现在这种状态，任我宰割。明白了吗？想活命，就乖乖听话。”

她停下吸了口烟，一下拔出桌上的刀，用打火机烧了烧刀尖，就开始挑他后背的缝线。

一旁的梁湾毕竟是医生，终于看不下去，叫了声“你们想干嘛！”，准备上前阻拦，结果被其中一个壮汉掐住脖子抵在墙上，再发不出半点声音。

“巫医不分家。我有数，梁医生就别操心了。”杨淳轻描淡写地说，手上动作很利落，很快他的伤口就全部绽开，满背血肉模糊。

“能看出来吗。”她放下刀问吴邪。

后者弯腰离他的背更近，“嗯”了一声。黎簇动不了，但在这方面他有着远超同龄人的韧劲，疼得满身大汗，硬扛着不叫出声。

吴邪很快直起身，杨淳也站起来，拍了拍黎簇头顶，“好孩子。”

黎簇喘着气，又疼又恼火，翻了个白眼，“大姐，我都快成年了。”

她很敷衍地“嗯”一声，又拿出小金属块放到嘴边，几秒后黎簇突然就感觉身体的掌控权回归，但依然因为疼痛没法动。

这他妈还是21世纪么？都些什么邪门东西啊？黎簇在心里哀嚎。

“准备一下，三天后和我们进沙漠，我到时来接你。”吴邪对黎簇说。

“进沙漠？要我去干什么？”

“我们也不想带个累赘。但你背上的图太复杂，拍照怕有疏漏，把你带在身边保险点。”吴邪答，同时打了个响指，那些壮汉就跟着他朝门口走去。梁湾被放开后吓得腿直抖，大口大口喘气。

“对了，”杨淳把烟头在桌上捻了捻，收起匕首，走前回身朝黎簇轻笑了笑，“在那之前，劝二位别想着跑。我很擅长追杀，从不失手。”

她笑得那么温和，与说出口的话差距大到诡异，看得黎簇浑身一凉。

木桌被她烧出一个小黑点，她背对着他们摆摆手，上了电梯，站在吴邪旁边。

电梯门合上，显示器上的楼层开始跳动，梁湾黎簇才回过神，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