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选择

   张起灵没有回应，看完上面的字后，默默把烟盒放在了一边，拉开帐篷向外走去。

  “走了。”他淡淡对外面的云彩道。

   云彩听到声音吓了一跳，看到来者是张起灵后又脸一红，有些磕绊地道：“走，走了？我睡着的时候好像听到了手机震动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醒过来一看，淳姐姐就不见了，连背包都拿走了。山里危险，她一个人不会出事吧？”

   “放心，”黑瞎子打了个哈欠，走出帐篷伸了个懒腰，道：

   “你淳姐姐邪气重着呢，鬼神不近身。”

   云彩茫然地看看黑瞎子，又看看张起灵，点了点头，跟这两尊大神站在一块儿也实在尴尬，最后她打了声招呼就回了帐篷。进到帐篷里看到睡袋，困意再次朝她袭来，睡眠不足几乎掩盖了她的惴惴不安。她想着趁时候还早去补一觉，刚一掀开被子，却发现枕头下面露出了一个白色的东西。

   云彩心里生疑，把那东西抽出来一看，竟然是块卷起来的写着字的纱布。她刚展开来扫了上面开头几行字一眼，就觉得腿一软，一口气横在喉头，大睁着眼睛慢慢瘫软到了床上。

  “我好像说过，你和曾经的我很像。你心里自然是有鬼，但我更愿意相信你是被逼无奈。云彩，我们最大的不同就是我从出生起就注定没有选择，而你还能回头。只要停下来，时间会替你把过去的事洗干净。最终的选择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走哪条路，你如今还能选。

我已经算个十足的败类了，我不想看着你再被弄脏。这是忠告，还不是威胁。如果你从此放下，我会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谁也不会告诉。可你一旦真的做出了伤害我这些朋友的事，你要明白我的报复，会对不起你叫我的一声淳姐姐。”

  云彩颤抖着手放下了那块纱布，眼泪在眼眶里不断打转，又被她慌忙擦掉，仰着头让泪水尽快收回去。

   原来自以为毫无破绽的伪装早就被杨淳看破了，她却在临走前才点出来，且没有告诉任何人。这已经是对她最大的关照。云彩只是被那个怪人要挟来打探消息，从没想过要害外面的这些人，可也许自己透露的情报会给他们带来很大的危险，那这和她自己下手又有什么区别？胖哥他们待她是真的好，这一路上她偷偷透露消息时，哪次不是心口一阵阵揪着发疼？

   真的还能选吗。

   云彩在原地呆坐了很久很久，直到灰蒙蒙的天空边际泛起了鱼肚白，红日破晓而出，朝霞暖融融又极度纯粹的光线透过帘布映在了她的脸上。

  云彩几乎就是在那一刻，与太阳一块惊醒了。她捂着胸口深吸了一口气，从包里摸出一个打火机点燃了那块纱布，看着火光与帐篷缝隙里露出的天光呼应着连成一线，一时间，眼泪又再次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反射着光线，点缀在她尚稚嫩的脸颊上，如珊瑚如明珠。

   燃烧后的灰烬被她悄悄混在了帐篷边的泥土里，她最后擦了一把眼泪，毫不犹豫地站起来拉开了帐篷，刺眼光线奔腾而来。她泪痕还未干，却又在看到不远处的胖子后笑了。又哭又笑本是她这个年纪还不能理解的情绪，可她那时突然就明白了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胖子感受到她的目光，转过身来，背对着升起的朝阳和与天空相连的湖面，站在被染成浅红色的广阔河滩上，咧嘴笑着朝她挥了挥手，身后火堆上的铁锅正冒出一阵阵白烟。

   进山的路很难走，阿贵三天后才带着很多补给重新回到湖边。他带来消息，说有邮递员联系他三天后去村口取货，寄件人是杨小姐。其他人都看过杨淳留的字条，胖子感叹道：“瞅瞅人家动作多麻利，这么短的时间能搞到装备，还能找到肯进深山的快递公司，不容易不容易。”

  “还没完呢，”阿贵道：“我这次回去可是撞鬼了，你们猜怎么？盘马老爹竟然托我转告你们，说自己要当面跟老板们道歉，还说有其他话要说，请你们回去一趟。”

   吴邪瞪大了眼睛：“盘马？道歉？你确定他不是还在发癔症？”

   阿贵摆了摆手：“不会，老爹前两天坐在院子里，自己突然就清醒了，现在正常得很。怎么说各位老板，去还是不去？”

   “去啊！”胖子道：“服软谁不爱看。但一来一回路远，我们得留下几个守在湖边，免得生变故。”

   吴邪倒远没有胖子的兴奋，提到盘马后反而整个人蔫蔫的，举起手道：“留下来的算我一个。”

   “怕是没有道歉那么简单，”黑瞎子道：“老头儿要么是真吓破了胆儿要彻底坦白，要么就是有心报复。这样吧，吴邪胖子留下，我和哑巴去会会他。”

   “成，”胖子点了点头，又咧嘴笑着转向云彩：“云彩最近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要不要顺便跟胖哥哥多玩儿两天？”

  当天黑瞎子就和张起灵进了山，由于还要照顾阿贵的体力，他们走回寨子耽搁了不少时间。到达阿贵家时已经是深夜，没想到一开门，盘马竟然就坐在饭桌前，显然是一直在等他们。这盘马是个什么德行几人再清楚不过，他竟然会跑过来等他们到深更半夜，显然是极不正常。

  黑瞎子依旧是吊儿郎当的样子，进去就没大没小的和盘马打招呼：“哟，老爹辛苦，一把年纪了挺能熬啊。”

   盘马却压根没理他这句话，看他们走进来就站了起来，竟然十分恭敬地行了个当地的大礼。盘马的儿子就在一旁道：“我爹这次是专门来道歉的。之前是他太唐突了，又中了邪，吓到了你们那个小姑娘，实在对不住。”

   黑瞎子闻言咧嘴笑了起来：“没关系，那丫头现在也缓过来了。可我怎么觉得，你不是专程来道歉的呢？有什么话赶紧说吧，我旁边这位出场一次收费比请周杰伦开演唱会还贵，耽搁不起。”

   盘马儿子有些疑惑，但还是把黑瞎子的话翻译给了盘马。盘马原本是没什么表情的，但听到他的话后，也抬起头对黑瞎子冷笑了一下。突然，他跨步上前，一下子抓住了张起灵的手腕。

   张起灵原本可以躲开，但他肌肉绷紧了一下后又放松了，任由自己的手腕被盘马捏住，抬头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盘马。想必他觉得盘马还不足以对他造成威胁。盘马伸出另一只手用手帕包住，开始小心翼翼的转动张起灵手上的木环，弯下腰侧过身去观察木环的内部的纹路。

   他足看了有十分钟，期间黑瞎子也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最后盘马终于放开了张起灵的手，又转头扫了一眼黑瞎子手上那个一模一样的木环。他随即直起身，用他前些天喊哑了的嗓子开始发出一阵阵怪异的笑声，让人听得头皮发麻，一旁的阿贵还以为盘马是又要疯了，吓得往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

   盘马笑够了，就开始狞笑着阴森森地说话。说着说着，阿贵和他儿子的脸色都开始变得又疑惑又难看，黑瞎子出言催促，盘马儿子才磕磕绊绊地翻译道：“老板们先先别生气，我爹估计是精神不正常。他说，说……“

   黑瞎子打断道：“赶紧说，我们又不是吓大的。“

   盘马儿子只得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爹说你们活不了了。给蛊师当了肉盾，就要用血作为代价，迟早有一天惨死的不明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