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抬着头,但左昶并未与谌律时对视。
他只知道他并不想让自己的头颅低垂,仿佛在表白的同时苛求对方的垂怜。
即使他的爱如此渺小。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心跳如擂、亦没有羞赧扭捏。
左昶很平静地像是在阐述日落月升这般小事,虽然他的喉咙一直在火辣辣地撕扯:“我之前承认我是同性恋,不是骗你,但事实上我并不是因为意识到是同性恋才远离的你。”
左昶知道谌律时的眼神此刻一定充满了错愕与惊疑,自己原来伪装得这么好?左昶突然有点为自己感到难过,却还是继续说:“是因为当时我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你,你又恰巧是同性,我才选择远离了你。”
“所以,其实就连安在我身上的这个同性恋头衔,我都不知道是真是假。因为从始至终,我不过只是恋了一个你。”
很奇怪,这个时候左昶竟然还能分神想到:难怪世人称同性恋表明性向的过程为出柜。
有些话被锁起来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但现在一但将这把锁打开,柜子里的一切就都无处遁形,很多细节他相信自己不用解释,谌律时就都能想通了。
刚好他也不想剖白这些年我为你做了多少多少,像要道德绑架对方似的。
“他们说暗恋就如同一个人呆在火堆旁边,总是能感觉到热的,所以当初为了不让你察觉,我选择彻底远离你,”左昶说到这里自嘲地笑了两声,他声音已经完全嘶哑,“后来你们家搬离了沣海,我意识到可能再也见不到你时,我才知道那种做法有多蠢……”
人和人刚分开的时候,其实是没有太多的痛感的,那个时候可能更多是猝不及防。
然后那份痛感会伴随着你的成长持续发酵、转换,然后在某一时刻突然跑出来。
那时,一个闭眼的瞬间、某人相似的动作、屏幕里晃过的色彩……有可能只是洗衣机显示到点的一种语音提醒,都将成为吞灭你的凶器。
谌律时眼里的惊愕消半,皱着眉头看向他,“可是……我那个时候只是把你当成朋友、一个弟……”
“我知道!”左昶打断他,语气从平缓转到急促:“我还知道你不喜欢男的!我一直知道!”
他怆然:“就是从很久以前就一直知道这些事实啊……不然我怎么会重复做你嘴里的那种蠢事呢?”
如果这是电影中取的一幕,那导演一定会选择一个固定长镜头,因为这样真实、漫长,能一刀一刀凌迟观众和主演的心。
可能是麻药过劲了,手突然一阵钻心的痛,左昶没忍住闷哼了一声,手掌在胸前蜷成了拳。
谌律时眼里的错愕已经平息,脸上转而写满了愧疚,甚至掺带了一点怜悯。
他被这段话打得措手不及,俯下身想给左昶调整一下绷带,但左昶在看了一眼他的眼神后,很刻意地侧身躲过了他的碰触。
谌律时手僵在原地,又讪讪收回来,他喏喏张嘴:“对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