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入住新家

本以为这个假期处理好牙齿这一件事就能功成身退，过上几天安生日子，谁知道找到橘子后，各类麻烦接踵而至。

去警局补录口供、提供监控；委托律师处理后续事宜；约房东阿姨、物业、安保扯皮、退租；还得重新找房子搬家……

幸而他工作的公司没有所谓的淡旺季，韶晋在收到左昶要求补休上一年年假的申请后，也只是在邮件末尾打趣他一句：幸亏年假只能跨一个年度补休，不然你要是在符合法理下的情况下要求补休完前五年的年假，就算蓄意导致“开发部”全体职工工伤了。

段榆这些天拖着杜宇跟着左昶跑进跑出，撺掇着左昶退租后，又开始游说左昶搬到“藏珑望居”和他一起住，美其名曰守护橘子的“狗身”安全。

这些天里左昶的牙已经消肿，能完整发声了，就是脸还有点肿，“你那小区不是别墅就是高级公寓，哪有对外出租的需求？而且，还得容忍租户养宠物。”

现下，他全部行李都寄存在酒店，橘子也被暂时寄养在宠物店，当务之急确实是找房一事，但他也没有把钱往熔炉里扔的恶习。

段榆无所谓地回复：“这你就不用管了，我去给你联系房源，你就备好房租随时准备住进去就行。总不能委屈我儿子一直住狗笼吧。”

“你……”左昶怀疑得看向段榆，眼神里浸满了不信任：“你别拿你名下的房子来糊弄我啊。”

“我名下的怎么了？我们暴发户就爱买房买表买车买貂，你不能剥夺我的爱好吧？再说了，又不是让你白住。”

“你连兄弟的钱都赚？”左昶开玩笑。

“现在提兄弟了，”段榆瞥他一眼，嫌恶地看了看身下不够宽敞的沙发，心情不美地嘟囔道：“不过这回我还真得去问问别人，你以为‘藏珑’的房子那么好买啊？要不……”

“打住！”左昶右手盖上左手竖起的食指，比了个停止的手势：“我不和你一起住，我可受不了每天见流水的女一号……”

“切！”

“还有啊，房租超过我工资三分之一……”想到橘子和藏珑的房价，他又改口，“超过我工资一半的房子就免谈了。”

说这句话时，左昶手指没离开过键盘，防蓝光的镜片架在鼻梁上，显得人长了几岁。

虽然眼下补休了年假，但这次补休申请提得十分仓促且无理。虽然上司体谅没说什么，但开发部的工作进程也在一定程度上被打乱了节奏，因此左昶现在白日会在线上定期抽出一段时间参与部门的工作，手上也有需要编写的代码。

说完这句话后久久没听到段榆的回答，左昶疑惑抬头：“怎么？”

“你直说不想搬去‘藏珑’去好了，拐弯抹角……”段榆在群里编辑问询消息发送，果然群里的败家子们都只在消息底下插诨打科，无人能提供有用的信息，更有甚者怀疑他是不是要金屋藏娇。

段榆逮着一嘴巴不干净的公子哥回喷了一大段有的没的，心情更不美丽了。

他调转炮火，不遗余力地吐槽眼前的人，“你说你存那么多钱干嘛？也不买房玩表，也不泡吧纹身，要不是你还每天沐浴食荤，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每天背着我要修炼结丹。”

左昶删掉习惯性打上的字符串，思考如何把嵌套了太多层的代码再简洁化一些，闻言头都没抬，“我不都说了……”

“是是是，现在存更多的钱老了好住最好的养老院。”段榆扭头息了声，一反常态窝在沙发上不搭理左昶了。

每次聊到这里段榆情绪都不高，左昶知晓他是看不惯自己这句话里过于悲观的生活态度。

左昶看了看笔电右下角的时钟显示，转移话题，“饿不饿？吃饭去？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吃烤鸭吗？我请客。”

屋里静默半瞬，随后响起段榆的声音，“……‘请’是后鼻音。”

挑刺的意味太重，左昶把手边阖了大半的笔电重新掀抬开，“我看你是还不饿。”

也不知道段榆怎么找的关系，没过几天，还真的让他在寸土寸金的藏珑望居里找到了正要出租的房子。

段榆领着左昶往小区内部走，周遭鸟声啁啾，隔山石林间又建曲桥，水门等，是妥妥的新中式园林风。

“我们进来时路过的那边是别墅区，这边是公寓区，一梯一户。房主是Q大高翻院的老师，近期要去M国什么雷什么学院交流一年，所以房子就空出来了。”

Q大高翻院自多年前就无间跻身于全国顶尖高翻院校前三，想来这位房主学历、素质也不会低到哪里去了。

左昶观察着周围设计得诗情画意的叠石、理水、植物群落等，刚刚在电话里聊得不够详尽，此刻他不太放心地再次确认：“房主真同意出租吗？还允许租户养宠物？”

段榆停下抱怨摆渡车的脱口秀表演，靠着路边的日晷石刻休息了会儿，“他要求也不低好吧，不租主卧空间、不租情侣、不租没有固定经济来源的人、不租单身女孩、不租混娱乐圈的、不租有小孩的、不租厨房开火的……要不是这么多要求，房租也不能这么低。”

段榆如数家珍，左昶没打断，边放慢脚步边细细听完这位房主的要求，惊奇地发现自己的现下条件竟然完美地避开了这位房主的所有雷点。

“至于宠物嘛，房主说他也养了只猫，不过这次出国寄养在朋友家里了，养宠物的人之间能共情嘛，不算什么难事。”两人说着说着就到了公寓楼下，在远处眺望时便觉得此处建筑高耸，现在身临楼下，更觉此处压迫感极强。

前台安保都与段榆相熟了，看见他们后就笑着上前问好，段榆你来我往聊了几句后，保安按响了门口的可视通话说明情况，接通后的屏幕中不见对方人影，但有低沉的雄性声音传出来，“知道了，放他们上来吧。”

锃亮的鎏金梯壁映照出他们俩清晰的身影，左昶扫视了一下对面反射出的自己，有些懊恼今日未着正装，段榆似乎心有所感，安慰他道：“没事儿，这房主根本不在意他人着装。”

起先左昶还不理解段榆这句话的意思，但到达46层后和房主见了面就知道段榆方才所言不虚了。

眼前的人通体气质矜贵，鲜眉亮眼间杂糅着异域风情。身量欣长，有着即使穿着一身家居服站明星身边都毫不逊色的相貌与体态。

左昶默默用自己身高做了参照物，不掺任何水分地粗略预估：这人身高绝对超过了一米九。

高的人一般都爱驼背，偏偏这人时时刻刻腰直背挺，别人离他近一点就只能看他下颌了……

他怎么会在乎他人着装呢？反正他人怎么使劲着也不可能比得过他。

“您好，您好。”尚在玄关，段榆就拿出交际花的派头，“我们是来看房的租户，我姓段，段榆。他姓左，左昶，我朋友，也是这次要租您房子的租户。”

虽然这段介绍水话含量过高，但眼前垂眸看着他俩的人仍然保持着良好的素养，听完段榆的话后颔首问好：“徐行。”

短兵相接，寡言胜。

段榆在苘城交际圈混了这么多年，最怵遇到这种三句间打不出个闷屁的高知分子，只能尬夸，“姓徐好啊，好姓，好姓，不是有句古文说了么：吾与城北徐公孰美，可见徐姓多出帅哥……哈哈……哈……”

左昶听着耳边越来越弱的“哈哈”，还未来得及观察对面徐行的脸色，就欲出言缓和一下这困窘的气氛。

谁知道这对面的“藏珑徐公”丝毫没有被段榆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夸赞尬到，反而弯唇笑了出来，看着甚是开怀愉悦。

左昶和段榆面面相觑，不太清楚这位房东的笑点。

对方笑得实在太好看，获取了两人一秒的原谅，但接下来的话又让这份原谅就地解散，“没事，我只是想到我手底下翻译《天演论》时东拼西凑的学生了。”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左昶发誓，这么多年，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地读懂过段榆脸上的表情文字。

徐行将横在通道中央的行李箱往岛台旁推过去，“不用脱鞋直接进吧，你们随便看看，我去倒水。”

左昶礼貌性地没有去看人家的卧室、洗手间、厨房等隐私区域，只在客厅这一亩三分地活动。

这是一套大面积全景观的大平层，虽说将住宅功能区都集中在一个平面区域，但在层层递进的脉络构建下，不仅不显室内拥挤，反而使得整体空间颇具尺度感和礼序性。

墙体与软装装饰多选用驼色、象牙白、奶咖、黑色及碳灰色的中性色，线条简洁硬朗，大面积落地窗引领着室内的光线，又时有纺织品、绿植点缀其中，无形之间中和了屋内的沉冷气息。

看样子徐行还是一位善于享受生活的高知分子。

“卧槽，这比我们家那别野宽敞多了啊……”段榆站在落地窗前发出感叹。

“你们家别野五层楼。”左昶无情戳破某暴发户二代的凡尔赛发言。

“有是有，不过一层分点儿不就没多大了，而且取光不咋地，不开灯就闷得慌……”段榆丝毫没有身为外人的自觉，说着说着就往主卧走去。

左昶情急下只能上手去拽，想凑到段榆耳边让他言行谨慎点，恰好徐行端着两杯水反身站定，看见他们俩的举动不经意说道，“我这屋不租情侣。”

段榆又岂是左昶能拉得住的，听完徐行这句奇怪的问话后已经走到了卧室门口，他心思不深，很少会去剖析别人的问话，眼下随口回答：“我知道啊，你放心，我朋友母胎solo。”

说罢他偏头向徐行示意，“徐老师，能进去看看吗？”

徐行脱手将水杯置于岛台上，没纠正他过于玩笑的称呼，启唇：“Bitte.”

左昶内心给徐行盖戳：还是位说德语的高知分子。

纯净水被装在了不伦不类的凯恩杯里，放在大理石台面上磕出清脆的响。左昶没跟着段榆的脚步，反其道走向了岛台的位置。

徐行察觉到左昶看向酒杯的目光，食指弯曲顶了顶鼻尖，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家里只招待过酒友，没招待过客人……”

“没事，”左昶身体力行举起酒杯，还是把自己心里藏了很久的顾虑说出口来，“您真的不介意租户养宠物吗？”

你家具角落上全是明晃晃的私制印标，臣妾甚恐啊！

“不太介意，你应该知道我养了只英短。”徐行坐着的时候姿态也是端正挺拔的，“刚养那几个月，小家伙最爱挠沙发，我不也没把她给炖了？”

对方语气轻描淡写，左昶跟着笑笑，但还是实话实说：“橘子没有挠东西的习惯，但凡事无绝对，我不能保证今后的日子里她不会损坏您的家具。”

“没事，只要你到时候按合同价赔偿就行。”徐行话风一转，“能给我看一下……橘子么？”

“嗯？”左昶先是疑问，随即了然，他点开手机相册，找到之前给橘子拍的室外小视频，递给徐行。

讲解视频的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了炫耀的成分，“你看，橘子平时真的挺乖的，不挠沙发、不乱吼叫、也不随地大小便，我养她这么多年，她真的是一只特别省心的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