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科放榜日，上京街头，千百青衿学子齐聚布告亭，水泄不通。
颜淡“让一让。”
颜淡“让一让。”
颜淡在中间，余墨，应渊这两个人高马大在两侧。三人合力挤到最前方。颜淡扒着皇榜，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看，从卷头看到卷尾，颜淡纳闷道。
颜淡“好奇怪，应渊，这榜上没你的名字。我认为以你的学问，进不了前三甲，中个进士总是没问题的。名落孙山，绝对不可能。”
颜淡“除非，你是故意的。”
她看应渊的眼神越发怀疑。
颜淡“你不想娶我姐，反悔了。”
余墨把往应渊那边，越凑越近的颜淡，往身前一带。
余墨“颜淡，我们先回去吧！”
颜淡投应渊“别让我再看见你”的一眼，随余墨离去。
默默地，应渊再把皇榜看一遍，生怕是颜淡眼神不好，看漏了他的大名。
布告亭学子散得一个不剩，应渊强打精神，第二十遍看皇榜。没找到自己名字，晃晃脑袋离开。
看“丞相府”黑底金字门匾，应渊深吸一口气才抬步迈过高高的乌木门槛。
一进门便遇到了连丞相。连丞相朝他摇摇头走开。他耷拉着脑袋往东厢房去。
被桓钦算计，都不曾叫他如此泄气。
他一读了万年书的天界帝君，输给了一群只读了二三十年书的凡人。
在芷昔面前抬不起头，无端叫他泄气。
怎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其中必有猫腻。
应渊拐弯走上通向连西院子的青石小道。
七月天，艳阳高照，从荷塘吹来带着荷香的风不再清凉。应渊挥手把风赶开，快步走向树荫底下的石亭。
菡萏香炉，轻烟缭缭，香气沁人心脾，是颜淡的沉香。
余墨自棋笥拈起一块墨玉棋子，悠然落在檀木棋坪中间。连西白玉棋子早攥在手中，不知如何下手。
余墨摇着墨金扇，给靠在他肩头昏昏欲睡的颜淡送去几分清凉，静静等待连西。
某种意义上，这算不算一种左拥右抱？
做人不能太过分，做妖就更加不能。肩负斩妖除魔天职的应渊天师深觉。
应渊踏进石亭就道。
应渊“你抱颜淡去榻上睡，我陪连西下棋。”
这样善解人意的安排，却引来颜淡的抗议。
颜淡“天道这样大，余墨走开，连西会热。”
踏进石亭便觉得清凉，炎炎暑气都隔绝在外。想必余墨设了结界。这大热天的，他也想蹭，落座在余墨身边。
颜淡好不嫌弃。
颜淡“你是火球吗？你一坐过来，空气都烫了。”
颜淡拉余墨，挪到了连西身边。应渊翻颜淡一个白眼。
应渊“你和余墨贴那么近，能不热吗？”
颜淡晃晃手指。
颜淡“一点都不热！”
应渊好奇之下，朝余墨身边凑凑。颜淡炸毛。
颜淡“应渊，你做什么？”
余墨折扇一展，挡开他。讨了个没趣，但验证了颜淡的话，靠余墨越近越凉快。颜淡抱余墨相当于抱了一块大冰块。
但是冬天呢？
他元灵赤羽金乌，火属。颜淡说得没错，他就是一个大火球。
紫衣女子款款而来，连西撤下棋坪，女子凭空变出冷饮，瓜果摆到桌上。
做完这一切，化作一缕紫烟钻进芷昔莹白手腕上的玉镯。
玉质半透，色泽烟紫。一只修为不足百年的小玉妖。余墨所送。负责贴身侍奉的连西。其名为嫣然。
这种小妖，一剑就可斩杀。天师杀妖，天经地义！应渊眼底闪过一道厉光。
连西从果盘里拿起最大的一块西瓜，递给余墨，歉然道。
芷昔“老师，颜淡惯会胡闹，你多多担待！”
颜淡“姐姐，你不必和余墨客气。我这样一个大美人，千山万水为他而来。”
应渊把头扭到一边。颜淡脸皮之厚，他向来佩服。
余墨放下西瓜，提起茶壶，倒一杯水递给连西。
余墨“你不能吃寒凉的东西。这花茶是我特配的，解暑养胃。”
芷昔“多谢！”
连西接过，放在自己面前。冲颜淡眨眨眼。
芷昔“颜淡，开动吧！”
颜淡早就馋得咽口水，闻言把东西都揽到自己面前。
坐在同一张桌子，但什么都没得到的应渊失望开口。
应渊“那我呢？”
连西看他一眼，倒杯茶送到他面前。
芷昔“请用！”
应渊把茶水推开。
应渊“连西，你不能厚此薄彼。”
以眼神示意这个“此”指颜淡。他要求和颜淡一样的待遇。
颜淡“你想得美！”
颜淡恶狠狠剜应渊一眼。应渊蔑然看颜淡一眼，回头委委屈屈对连西道。
应渊“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颜淡单手攥拳，忍无可忍。
颜淡“你待如何，别太过分！”
连西起身走出石亭，片刻后，和嫣然一起回来。嫣然把应渊要求的，摆到他面前。
应渊冲颜淡挑衅一笑。颜淡揉揉两边的太阳穴。
颜淡“果然，有些人是不能欠的。”
颜淡“还好，快上路了。”
颜淡握连西的手，宽慰一笑。
应渊啃完一块西瓜，将瓜皮搁一边。
应渊“你和余墨联手都不是我的对手，要如何送我上路？”
颜淡“你说，考取功名向我姐姐求亲。可现在你落榜了……走吧，做人留一线，可懂？”
应渊烦躁一扶额。
应渊“有问题，一定有问题。名次被人冒名顶替了，或是试卷被调换了。我做的文章，我自己清楚。后周初年，我就曾考取探花。”
余墨和连西交换一个眼神。
余墨“近年文曲星下凡，文坛鼎盛。文风较宋祖初年，又是另一番气象。”
余墨“给我看看你写的。”
他醒来已是百年后。沉睡的百年间，文坛如何变化，他一无所知。余墨愿意指点，他求之不得。
应渊幻化他的答卷，交到余墨手上。余墨看罢，在桌上铺上白纸，提笔正要落下，目光落到一直看着他的连西面上。
余墨“你来，今日的功课。”
连西接过余墨手上的笔，站到他站的位置，大致将应渊的答卷扫一眼，落笔行文。
菡萏香炉中沉香燃尽，太阳西斜，一篇全新的策论呈现在应渊面前。应渊通读一遍，茅塞顿开，神清气爽。
连西自余墨处领了一张银票，千两面值，卷好塞进袖子里。
应渊瞥见。
应渊“你给太多了。丞相府的账目，我核算过。那一千两花出去，这个月就亏空了。”
一脸肉疼。
颜淡向他摊手。
颜淡“替你办事，这亏空理应由你来补。”
应渊下意识攥紧袖子，没好气。
应渊“别想，没钱！”
颜淡“铁公鸡一毛不拔。”
颜淡朝应渊龇牙咧嘴一番，挽起连西的手，笑语嫣然。
颜淡“连西，请客！”
芷昔“好，醉仙楼出了新菜，我们今晚过去尝尝。”
那几样，她垂涎已久的新菜！颜淡咽咽口水，给连西来了一个热情熊抱。
颜淡“有姐姐真好！”
连西拥着颜淡。
有妹妹后，她是气不喘，腿不酸，花钱更有动力，欢乐无穷无尽！
应渊特地背过身，把眼睛闭上。
应渊都是钱，都是民脂民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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