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从无人的小径驶向了一座繁华的小镇。
入了城,各式各样听不懂的嘈杂声音传进邬伦耳中,他努力够着头想看清窗外他所处的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却只能看到车窗外最顶层的中世纪式高直尖建筑的屋脊。
“啪。”最后连车窗也被人无情地关上。
“……”黑暗中只有一双眯着的血红色发光的瞳孔与他对视。
车内的灯被人点上。
女人扫过地上仍对她一脸敌视的邬伦,掩面笑了。
“呵呵,要是被他们发现了我的宝贝就不好了。”
车辆驶过人声鼎沸的街道,一路七拐八拐,越走越偏,直至驶过了城镇,驶向了郊外。
外面的声音渐渐消失。
不知这女人是故意还是怎样,终于又一次打开了窗子。
外面只有飞速掠过的参天的树木。
夕阳在树丛间投下剪影。
这一刻的时光似乎很安静,以至于邬伦暂时忘记了他现在危险的处境。
马车摇晃的人昏昏沉沉,紧绷了一下午的神经也渐渐松懈。
就好像他只入睡了一秒,几乎在马车突然停止的瞬间他就清醒了过来。
面前的女人已不见踪影。
大开的车门外夜色一片寂静。
一双手突然伸进来将他拖出,将他摔到了背上。
“你干什么!快他妈放我下来!”邬伦挣扎着,使劲撞击着他的后背,但那双不像人力气的手却死死锢着他,撼动不了分毫。
“&**^+”血月当空下,不远处亮着一点灯的建筑前站着女主人。
“*+#”仆人应了一声,跟着她走进外表看起来像是塞外旅店似的住所。
应接的旅店老板是个站在板凳上的五五头身的侏儒,房间里灯很亮,原本还低头计算着账本的眯着眼的小老头在抬头架起眼镜看清面前三人,准确的说是男仆背上的邬伦时蓦地一睁,手里的羽毛笔掉在了桌上。
“……夫人,人类?”
“嗯,今天偶遇到的,估计是这世上最后一个人类,是吧。”女主人扇着扇子却掩饰不了得意的神色。
“不应该,”小老头喃喃自语,“这世上的人类早已经消失完了。”
“怎么,你难道在怀疑我?”
“不是,怎么可能。”店主人连忙否认,“只是……”他戴着眼镜想要看地更清楚些。
“看什么看!”邬伦啐了一口。
这老头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看到人被绑就是这样的反应。
想想他之前的种种就让人感到后悔,一步错,步步错,不知道老天到底哪个选项他选错了,就成了这种结果。
但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了,也没有抱怨的时间,他必须得自己想办法逃出去。
这地方是个旅店,今晚只要歇在旅店里,人总要休息,漫漫长夜他总能找到机会。
这个仇,他一定要报。
“嗯……”在真真切切看个仔细确认过后,店主人放下金框眼镜,确信无疑,“虽不知道这个人类是哪来的,衣饰还这么古怪,语言不通,但您今天晚上绝对是要吸引全场的目光了。”
“哼,承你吉言。”
“您的号码牌,请您拿好,地点还是在老地方。”
经过一道黑暗的长廊,面前是一道木门,仆从打开门。
原本以为后面是普通的住宿房间的邬伦却看到了一道直通向下的雕刻精细的木制楼梯。
里面灯火通明。
后面根本就没有房间。
现实再度予以他重击。
女主人首当其冲。
男仆背着他跟在后面。
走下楼梯,面前是一道长长的走廊,两侧呈对立分出八个不同的房间。
每个房间的门都大体相同,只有门把手的位置装饰不一。
路过一道又一道的门,里面传出一一不同的声音。
有的是曲调悠扬的音乐,有的是人轻声细语举杯推盏的交谈。
而有的,是发自喉咙深处分不清是男是女的嘶哑悲鸣。
两人一一路过所有的房间而只走向最后的一道门,他心下隐约因寒意而战抖。
门后是一个与之面积相比下显得有些空荡的房间。
房内只有一张桌椅,桌后坐着一个戴着金框眼镜文质彬彬伏案记录的银发男人。房间内地毯都没有铺,墙上挂着一幅岁月看起来相当久远已泛黄泛旧的男子人物画像,右手边一扇门,除此之外乏善可陈。
不是他想象中的地狱般的屠宰场,邬伦松了口气。
但那扇右手边的门又在无形中给了他另一种心理压力。
桌后的男人终于意识到了来访者,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给了两人一个谦虚客套的微笑。
“蒙特嘉丽,你来了。”
“盖尔特。”女人掩着扇子歪歪头,嫌弃地打量着室内的装潢。“这次连地毯都不要了?实在是什么都没了啊,还有什么意思。”
“是啊,”男子眯着眼微微笑,“实在每次清理都很麻烦,又不像你们一族挑剔的审美,所以对我来说一切都行。”
“只要不把血溅到那个人的相框上。”盖尔特突然眸色一冷,像想起了什么,又在顷刻间恢复了常态。
“嗯……”蒙特嘉丽摇摇扇子,理智地并没有追问。而将话题引到了她今晚来的目的上。
“猜猜我今晚带来了什么。”她狡黠一笑。
盖尔特已将目光下意识投到了一旁一进来就感觉非常突兀被背在肩上五花大绑还不停乱动的邬伦身上。
“这个是……”他推了推眼镜。
以吸血鬼敏锐的嗅觉来说,他居然闻不出这一头黑色头发类人生物究竟是什么。
拍卖者不会带没有价值的东西来访。
“狼人?”他道。
“不是。”蒙特嘉丽遗憾地摇了摇头,“再猜。”
一头黑发还没有任何别种生物气味的,究竟是什么,即使是狼人也会有气味,而且是一闻即辩的气味。
他揉了揉太阳穴,“蒙特嘉丽,你真的难倒我了。”
而就在此刻他突然灵光一闪。
盖尔特走近一脸凶相的邬伦,抹了一把他的脖子,凑近鼻尖。
他深吸了一口。
只是一瞬间。
尖锐的齿牙突然从他的口中爆涨而出,血色的纯粹的疯狂占据了他的视野。
他理智全无,张嘴就想向邬伦的脖子咬去。
蒙特嘉丽赶紧从她的袖子中掏出一小罐液体,喷到了刚才被盖尔特接触到的邬伦的皮肤上。
狂暴化的盖尔特像是突然失去了方向感,呆滞了下来。
“没事吧。”半晌,回过神的盖尔特就看到面前掩着扇子狐疑看着他的蒙特嘉丽。
“刚才是……”他迟疑道,望向他明明之前还在查探气味的邬伦。
“人类。”蒙特嘉丽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