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间隔地很近几乎靠在一起的墓碑放眼望去满地都是,而周围也没有围栏,墓碑几乎是从他脚下一路向前延伸至远处变成一行细线的丛林深处。
“这块墓地倒是挺大啊。”
邬伦拍了拍冰冷的墓碑,看着规模咋舌的墓地群暂时惊讶压过了恐惧。
不过他看着看着就又生出了疑问。
话说国内有这样的墓地吗?
还各种各样的十字架。
全是信奉天主教的?
他看了眼刚才滚过来撞到头的十字墓碑,不知道是不是林子里湿气太重,上面早已爬满了厚厚的青苔。
四下一扫,所有的墓碑都是这样,不仅是爬满青苔,有的甚至是缺了半角,倒在地上的都不算少见。
也没人来扫墓?这到底什么破地方。
这肯定不是某个人能做到的恶作剧了。
所以说,他到底是被人扔到哪来了?
惨红的月光照在墓地上,又是一阵冷风吹来,风穿过墓碑的间隙发出低低的呜咽低吟,仿佛一双看不见的手挠在人心上,原本还思索着的邬伦冷不丁打了个激灵。
他一甩手,搓了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肩膀,“靠,还想什么啊,这样晦气的地方早点离开才是正经的。”
他还没那么傻,选择从墓地中间经过,而是绕着墓地,从墓地的边缘继续前进。
他不知道他现在是在往哪个方向走,因为这片拥有红色月亮的天空根本和他记忆中的天空完全不一样。
没有启明星,没有北斗七星,只认识这几个星星的邬伦以为他这辈子知道这几个就够用了,谁成想还会遇到这种状况。
他方向感本来就差,再一入夜,他能走的是直线就不错了。
他从醒过来的地方一直在向前走,这时候算算差不多也有一个小时了。
而他就像困在了一个游戏里,他不断往前走,地图也不断在刷新。
这个想法让他又出了一身冷汗,他的头在发热,但四肢却冰冷地骇人。
他不知道现在到底在哪里。
饶是他也有点慌了。
但作为一个男人他还不能就此暴露出自己的软弱,他还必须得走下去,他得找到回到原本的世界的路。
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一两只蝙蝠盘旋飞舞在他的头顶,扑大翅膀的声音和那仿佛是牙齿扣击出来的“吱吱”声让他感觉很不好。
他不喜欢蝙蝠,这种虽然他知道是益虫的生物此时出现在这里让他感觉很不合时宜。
墓地和蝙蝠,总会让人联想到不好的东西。
他原本也不打算管的,但那两只蝙蝠不知道怎么回事看他默不作声好欺负一样就开始试探性地扑上来了。
邬伦只好一手将那只扑向他裸露在外的手臂的蝙蝠狠狠拍开,“靠,还是只吸血蝙蝠。”
他不由开始想,他不会已经死了吧,这条通向墓地尽头那看不见的森林里就是地狱。
走了半天都没有停下来歇一会的邬伦现在不仅感觉到肌肉上有点疲倦甚至精神也有点疲倦了。
那两只蝙蝠看到他毫不留情的反击,似乎也见识到了他的厉害,只扑扇了下翅膀就一阵滑翔滑到了离邬伦更远的上空的位置。
为此邬伦嗤笑了一声。
“竟然还没放弃老子。”
而邬伦越往前走,身侧左边的墓地规模就越大,墓碑就越新。
走到将近一半的距离时,旁边的墓碑已是半新不旧,青苔只生长了浅浅一层,看墓碑的工艺与雕刻技术也越来越好。
难不成这里不是地狱?
邬伦心下冒出了这个想法,有点宽慰。
只有他还没死就好,不是有句话说的嘛,活着就有希望。
他也走得有点累了,于是决定停下来歇一会。
他随便找了一块倒下来的墓碑坐下了,顺便观察了一下墓碑上的文字。
周围的能见度说不上有多高但也不是太暗,勉强可以看清上面的文字。
他眯着眼凑进了些,几乎趴在墓碑上。
他对墓碑上那些七扭八拐的文字研究了半天,最后咂咂嘴。
“这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又像图又像字,一个都看不懂。
他绝不承认是他文化程度太低。
就在他恼火地看着墓碑的时候,背后一直很安静的地方突然传来了一阵悉簌声。
原本还放松着的邬伦顿时浑身一僵。
什么声音。
“窸窸窣窣……”背后一阵声音传来。
他的心一下子被提紧,他绷直了身体顿在原地,屏住呼吸侧耳仔细地去听背后传来的声音。
“窸窸窣窣……”
那声音缓慢,大概距离他有五六米的距离,听声音好似有回响,似乎是从地下的坑洞里传出的。
地下?
是人?
还是野兽?
如果是人的话那倒还好,如果是野兽……
他看过动物世界,所以他不敢藐视野外的大自然。
“窸窸窣窣……”又是一阵。
邬伦放缓了呼吸,听的更仔细了。
那声音……
似乎是坚硬的牙齿碰撞咀合硬物的细小声音,令人心底发寒的撕裂声,期间似乎还混合着衣物摩擦的声音。
邬伦心神一震。
他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非常不好的东西。
一种自他醒来看到那轮血红色的月亮开始就盘绕在心底的不好的预感滋生地越来越壮大。
就在他准备再去听去验证自己心下那个不好的预感的时候,那声音突然猛的消失了。
没有尾音,没有余腔,好似是被人按下了终止键,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邬伦胸口一窒,随即心脏开始以每分钟一百八十下的速度极速跳跃起来。
心脏撞击着胸膛的力度大到他以为随时都可能跳出来,他满手的冷汗,耳边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背后的那个声音,谁都不知道是什么,而它突然停止了,鬼知道它现在在哪里。
邬伦贴着背后的墓碑,死死地来回扫动着四周,就这样等了十几分钟。
黑暗里什么都没有。
那声音好像从未来过。
他又等了几分钟。
周围依旧是一片死寂,林子里传来乌鸦“嘎嘎”嘶哑的叫声。
邬伦提了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环视了一圈四周,没有任何异样,然后迅速地捡起了一根树棍。
他紧紧地捏着树棍,四肢绷紧准备随时战斗。
他转过身,朝声源地看了过去。
血色的月光下,距离他脚下五六米的远处,原本埋着尸首的平整的土地被人不知道用什么利器粗暴地刨开,露出一个长约两三米宽约一米的坑洞。那坑洞此时背着光正黑洞洞的,看不清里面。
不过就算是看不清里面,看样子邬伦也猜到了个大概。
有野兽把埋下去的尸体挖出来吃了。
想起刚才背后传来的咀嚼的声音,他的胃忍不住一个抽搐,差点吐出来。
“窸窸窣窣……”
耳边又响起了窸窸窣窣啃食尸体的声音,邬伦还以为是他的记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而那此刻离得更近听的更清楚的持续的声音终于把他拉了回来。
他握紧树棍的手抖了抖,瞳孔一瞬间缩小又放大。
该死的它竟然还没走!
邬伦站在原地听着啃食尸体的声音度过了漫长的三分钟。
他的大脑和理智告诉他立刻,马上逃开,但是真的听见了啃食尸体的声音,另一种在诡异的红月的催生下属于青年热血上头的兴奋又攥住了他。
食尸鬼。
真的是尸鬼。
既然这里红色的月亮都存在的话,那么食尸鬼也肯定存在吧。
更说不定,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正常的世界里怎么可能有这些东西。
如果这只是一场梦,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他注视着那道仿佛塌陷至地底深处,甚至是另一个世界的坑洞,缓缓迈过左脚。
他走得很缓慢,也走得很小心,每一步都进过思量,力图不发生一点声音惊扰到那坑里的怪物。
他只远远的看一眼,他绝不会让它发现。
他按捺住自己的狂热和兴奋,缓缓走至能看清那坑洞的最远距离。
他停了下来,瞪大眼睛去看。
那月光照不到的黑漆漆的坑洞角落里,一个缩成一团的脏污的黑色阴影正背对着他双手捧着什么东西在不知疲倦地啃着。
邬伦向后一扫。
一架巨大马的残破的尸体正躺倒在那里,原本覆盖着肌肉组织的地方差不多都已腐烂,一些烂肉下露出白骨斑斑的肋骨,即使隔的不近都能闻到尸体腐臭的味道。
而最奇特的不是墓地里埋葬的是马,而是这匹马的上半身,沿着马裸露在外的裹着烂肉的骨骼向上,那里竟然连接了一具人类的肢体。
人类的胸腔,人类的脊柱,人类的……
他看向脖颈上方缺失的一块。
“窸窸窣窣……”
熟悉的声音传来。
那躲在阴影里的怪物依旧捧着尸体啃地不知疲倦。
邬伦的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他猛地俯下身,“……呕。”
“……”几乎已经要习惯的背景音突然停了下来。
邬伦身形一僵,忍不住抬头看去。
黑暗里坑洞下两坛仿佛鬼火一般的暗红色眼睛正直直地盯着他。
那张类似人的脸上五官早已扭曲变形,臃肿而丑陋不堪,如同魔鬼。
邬伦下意识地张了张嘴,恐惧如潮水一瞬间淹没了他。
“……”
“吼!!!”那怪物仰头发出一声嘶哑难听的嘶吼,从重重裹覆破烂不堪的衣物下伸出枯枝一般的双手,尖尖的五指伸成爪状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就往他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