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阁与世隔绝,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三人暂时不想理会江湖上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就干脆在这里暂住了下来。
可惜,张成岭那小子,脑子摆在那儿,纵然有着世上最好的师父,教出来的轻功步法,依然令人没眼看。
看着玉璧上,那宛如蜘蛛乱爬的步法,张成岭红着脸不敢说话,张玉森抚着额头连连叹气。
顾湘却看得高兴,终于有一个比她练得还差的人了,一边捂了嘴,吭哧吭哧地笑了起来。
好歹想着那臭小子,不管怎么说,和自家哥哥有过一段师徒之缘,没有当面嘲笑。
叶白衣可不会给哪个人面子,一看那家伙在他手里就学成鬼样子,就觉得丢脸至极。
也不管这个张成岭不是曾经那个,嗤笑一声,“天资极好,脑子极笨。怕是把你老子那不好的东西,得了个全。”
一句话,把父子两个一起骂了。
张玉森和张成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张脸憋得通红,可面对天下第一的那张嘴,一个字儿都蹦不出来。
还是温客行觉得他一大把年纪了,还跟个小辈置气,便伸手轻轻戳了他一下,让他适可而止。
【见过龙雀之后,也算是了了一桩事。
想到张成岭还不知道张玉森父还活着的事,就带着他去见人。】
甄如玉夫妇和罗浮梦都有些担心,他们看得出来,对于这个便宜徒弟,温客行是真心喜欢的,几次救他于危难之中,又尽心教导,可是两人之间又确确实实隔着从父辈起,就说不清辩不明的仇恨,怕张成岭一念成执。
[玉璧里,甫一照面,张玉森就认出了温客行,并点明了他的身份。]
不仅玉璧里的温客行错愕,就连旁观的甄如玉夫妇内心也是极度复杂。
龙雀叹了口气,虽然玉璧里的自己老眼昏花,但前后两世,也的确是没能认出温客行就是甄如玉之子。
[张玉森横剑自刎,要为过去赎罪,却被温客行伸手救下。]
众人心中都各有思量。
不得不说,相比其他几人,张玉森还稍微有点血性,但也仅此而已了。
[最终温客行被激的孟婆汤毒发,被叶白衣带走解毒。
温客行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了张成岭。
张成岭还没从自家父亲与师父父辈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中回神,就被这一惊天之闻打了个措手不及。
好在他脑子是笨了些,却是个拧得清的,自己纠结了一会,就想开了。]
刚看到师徒倒把话说开,不留隔阂,喜悦之情刚冒了个头,就被张成岭那一翻师娘说,雷了个天雷滚滚。
甄如玉夫妇是一脸错愕,满脸纠结。
其他人脸上则如开了染房一样精彩,温客行展开扇子,遮住笑意,难得看天不怕地不怕的老怪物吃瘪,也挺有意思的。
然而,这可苦了张成岭,脑子再一不好使,也知道,叶前辈的玩笑是开不得的。
顶着叶白衣冷飙飙的眼神,不由得往桌子底下缩了又缩,在心里哭丧着脸,这话又不是我说的。
同样苦逼着脸的还有容炫,一边看天看地,就是不敢往他师父那里看,内心深处巴不得他师父这个时候不要注意到他。
心道,他家师父与阿行的小情趣,还是不要让他再看了,不然真的是有命看,没命活着走出去。
心里祈祷着这事赶紧的翻过去。
却又暗戳戳地向张成岭递了个眼色,‘你小子很行嘛!连他师父都敢打趣。’
张成岭这会儿是有苦说不出。
偏生还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丫头,两只眼睛,灵活地转了几圈,然后就拉长了声音,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还特意往他那里看了一眼,“臭小子,你很会说话嘛!”
张成岭一张脸苦得能拧出苦水来。
顾湘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自然是不懂这其中的区别,只觉得让叶白衣顶着个鬼主夫人的名头挺好听,还特别有面子,好不容易拉到个同盟,一兴奋还待再多两句,就被坐在一边的罗浮梦,取了颗果子塞进嘴里。
“小姑娘家家的,少说两句吧!”
“唔……”顾湘一脸茫然,坐在她旁边的曹蔚宁有些尴尬,红着脸轻轻拉了拉顾湘的手,然后扒拉了许多好吃的放到她面前,成功用美食转移了她的注意。
叶白衣脸上看不出不高兴,也看不出高兴,瞪着他轻哼了一声,成功唬得张成岭又往下桌子下缩了一点。
这才心满意足地把目光收了回来。
[这里才安慰好了小徒弟,转头顾湘也带着曹兔子找上门来,几个人住在一个屋檐下,很是过了一段鸡飞狗跳的日子。]
谷妙妙看着玉璧上,温客行一脸嫌弃地把曹蔚宁指使得团团转,那双收割人命的手,放下了武器,操持起了家务琐事。
眼睛便是一热,突然就想到了温客行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想过一些平常人的安乐日子。’
为着这句话,上一世,他放弃了他所有能放弃的东西,换来的却是魂殇雪山,这一世却有人将这一切捧到了他的面前。
作为一个母亲,再没有什么比这更令她高兴的了。
在她们这一代人心里,叶白衣是武林神话,是高高在上的老前辈,活神仙。
现在他愿意为了一个人,步入滚滚红尘,来接下这一世烟火。
微微侧头看着相依坐在一起的一白一蓝,眼里虽然带泪,但嘴角的笑却是明朗的。
[叶白衣带着温客行住在小院里,过着舒心的日子,江湖上却依旧风波不断。
赵敬与蝎王对两人的关系隐有猜测,虽然不知真假,但却想将其坐实。以为叶白衣同他一样,是个虚有其表,又爱惜羽毛的人。
以此逼着叶白衣掉头,对付温客行。
一时之间,鬼谷十大恶鬼的名册传遍江湖。]
虽然知道叶白衣不会因此弃了温客行,但是这一波三折的风波,还是谷妙妙看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简直她比年少时和师姐偷偷摸摸看的话本还要刺激。
翻开群鬼册,第一页,就是温客行的小像和介绍。
容炫颇有些无语地咂了下嘴,终于把压在心头许久的话说了出来,“这群鬼册,究竟是什么人画的?看着不像是用来传播江湖情报的,反倒像是用来相亲的。”
话还未落,就又遭到岳凤儿用力一拧,外加叶白衣冷冷地一瞥。
容炫摸着发痛的手臂,心里头还有点委屈,他没说错呀!
说到这件事,叶白衣其实挺呕得慌,本来小崽子的绰约风姿只有他一人能赏,却因为蝎王和赵敬,传得满江湖都是。
[周子舒要拔钉,上门请叶白衣护法。
两人却躲着温客行,在山上谋划,欲借朝廷之力,对付江湖势力与晋王,并还圣手夫妇死后英名。]
温客行一直猜测双亲之事,一定是叶白衣私下做了什么,但是没想到他居然那么早就在谋算了,为此不惜准备与朝廷做交易。
老怪物,那么一个高傲的人,最不喜这世污浊,可他却为了自己一脚踏进朝廷那个大染缸里。
“老妖怪!”温客行伸手揪着他的白衣,眼眶微微泛红,漂亮的瞳仁里跳动着小火花,但一开口,嗓子却微微轻颤,“你很好呀!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说一声。”
一看他那个样子,叶白衣就头心痛加头痛。
“我那是给你惊喜!别不识好歹呀!”
看叶白衣还嘴硬,温客行就更气了,冷笑一声,“我是不知好歹,怎么了?”
还能怎么着,当然是哄呗!
孕夫脾气大,果然是真的。
虽然玉璧上信纸里的内容只是一闪而逝,但是玉璧外的人却看得分明。
虽是寥寥数语,但在时隔二十年之后,找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其他人,或许会感叹一声,这剑仙果然爱重温客行。
但作为当事人的神医谷三杰,却看到了这件事背后的意义。
虽然他们行医救人,从来没有想过,要求怎样的回报,也不图个什么名声。
可当他们死后,却还要受人诬蔑,背负恶名的时候,要说心里完全没有一点怨气,也是不可能的。
然而,时过境迁,许多事,随着他们的死亡,已经盖棺论定,那些人不是忙着争名逐利,就是明哲保身,没有谁会来为他们抱一声屈。
江湖想要太平,五湖盟想要藏住琉璃甲,八大门派想要保住名声,所以他们只能背负着这些长眠于地。
说不定百年千年之被人偶尔提及,还要再骂上一句,结交匪类魔头。
然而,叶白衣却为他们洗刷了身上的污点。
心情激荡之下,不约而同站了起来,冲着叶白衣就要行礼,叶白衣这会儿一正忙着哄温客行。
这边人还没有哄好,那边又来了,只觉得头大如斗。
可对方又是小崽子的父母,说又说不得,受又受不得,连忙一袖过去,止了三人举动,“行了,你们也别在我这儿礼来礼去,这是你们应得的。”
甄如玉这会儿也反应过来,毕竟几人身份摆在那里,似有些不妥,连忙又扶了妻子,站直了身体,微微点头。
“前辈说得是。”
只把这些感激放在心里。
被这么一打差,温客行也醒过神来,不说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再死揪着不放,也没啥意思,再说他这么大个人了,为了这点小事,无缘无故地冲老怪物发脾气,也够丢人的。
叶白衣一看他眼神乱飞的样子,心里就是一乐,这是自个儿把自个儿哄好了!
心里好笑,面上却不敢露出来,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忙取来一碗,他最喜欢的糖水,亲自多加了两勺蜂蜜,“桂花糖水,喝喝看,好不好喝?”
温客行侧头看去,水晶一样的碗里,装着大半碗糖水,微黄的糖水里荡着一些金黄色的桂花,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又香又甜。
心里一高兴,这才又给了叶白衣一个笑脸,表示下不为例。
[叶白衣一出手,就逼得蝎王与赵敬离心,逼得晋王为江山永固的秘密更加疯魔。]
一时风起云涌,这才是真正的以人心为棋局,所有人都成了棋中人。
朝廷,江湖,晋王,毒蝎,鬼谷,无一例外。
七爷也有些佩服,以叶白衣的身份,他大可以冷眼旁观,不沾因果,可他却为一人,让一身白衣染了红尘,不惧是非。
温客行的棋局,求的是个同归于尽,叶白衣的棋局,求的是一个人。
[转眼就是君山英雄会。]
虽然已经预料到,叶白衣与温客行要在英雄大会上搞事,但实没料到事情的走向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赵敬举办英雄大会,不外乎有三个目的,一是琉璃甲武库,二是挑着整个江湖对鬼谷的仇恨,这才有借口清剿鬼谷,找钥匙,三是,巩固他的江湖地位,坐稳武林盟主之位。
可没想到还有正式开始就被叶白衣与温客行两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接下来就全乱了套了。
一众打着除恶口号的英雄焉头搭脑,坐在下方,一张张脸比死了爹妈还要难看,反观他们讨伐的对象却高居主位,居高临下地喝茶吃点心,把好好的英雄大会,弄成了戏台子。
那完全颠倒的样子,看得甄如玉几人既解气,又舒爽,像大夏吃冰一样。
五湖盟几个除了苦笑,脸上再也撑不出其他表情了。
一个叶白衣,就能把赵敬精心设计好的一切,弄得不成样子。再加上一个温客行,那可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典型。
罗浮梦看着玉璧上那个熟悉的人,眼睛里快恨出血来,柳千巧,担心地看着她,但这种事,旁人又如何插手?
[看着张玉森现身英雄大会,蝎王故意配合赵敬,欲杀他灭口,却被叶白衣定在当场,赵敬见躲不过,非常熟练地一推三不知。
沈赵两人不得不承认二十年前,与容炫共盗秘籍之事。
五湖盟辛辛苦苦掩藏的丑事,终于大白于天下,当着天下人的面,跪地认错,为他们二十年前干下的错事赔罪。]
那一跪,声誉尽毁,颜面尽失。
这对把五湖盟的名气和利益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高崇而言,打击不小,这件事一认下,五湖盟在将来会面临什么,都不用想。
不禁心中苍然,悲凉,可真是一步错,步步错!他为了五湖盟算了一辈子,放弃了许多,到头来,什么也没守住。
张玉森心中失落的同时,也有一种解脱之感。
[张玉森提出,大错既已铸成,再难挽回,但灾祸之源却可以就此终结,至少,不能一错再错下去了。
他跟叶白衣唱了一出双簧,最终的目的,就是集齐琉璃甲并钥匙,在天下英雄的见证下,打开武库,归还各派秘籍。]
听到他们这么安排,众人身上都是一松,像是压在身上的大山终于被搬走了一般。
曾经的天下武库,是他们的理想,现在却成了背负在身上的罪孽。
有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谷妙妙可没这些人这么乐观,看了这么久,这江湖上的各门各派的人是个什么嘴脸,她却是清清楚楚。
果然。
[武库之事有了解决之法,众人却又为了六合神功的事大吵了起来。
还是叶白衣一句话,“六合神功,就摆在那儿,有本事就抄了回去,自己炼。”
才让这些人消停下来。]
“师父?”容炫有些错愕,虽然他师父一副不把天下人看在眼里的样子,但在既知六合神功乃是害人的魔功之后,又怎么可能再传于世人?
岳凤儿也不解叶白衣此举的用意,但觉得这些人并不无辜,纵然是害人的魔功,又如何,是他们自己要炼的,可没有逼着他们。
[眼看着各门各派被这天下掉馅饼的事,砸了个晕头转向,神思不属,温客行与叶白衣都是一脸讽刺。
等看尽了这些人的丑态之后,温客行这才出手,把高崇临死前托付给莫怀阳的那三块琉璃甲抢了回来,当着天下人的面交给了叶白衣。
剩下两块,一块在天窗手里,最后一块在蝎王身上找到,五块琉璃甲找齐。]
这一块一暴露,立时把赵敬再一次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眼看事情暴露,他又玩起了那一套,哭口头啼啼,总之什么事都是别人的错,他是索然无辜的,他什么也不知道。
一个大男人说哭就哭,说跪就跪,一把软骨头的样子,看得其他人很是不适应。
可一想到,他们正是被对方这副样子,骗了个血亏,既觉得恶心,又觉得讽刺。
罗浮梦冷笑一起,这人二十多年过去了,还是这样。惯会利用别人的感情,来为自己做事谋利,事后又翻脸不认,当真是无耻之极。
可笑,也不知当日,自己是何等的眼瞎,才会看上这么个玩意儿?
“主人。”柳千巧怕触及旧事,令她难过。
罗浮梦,摇摇头,轻轻拍了拍柳千巧的手,“放心吧!我没事。”
经历了这么多,她如果再看不透,就真是个笑话了。
罗浮梦,本以为赵敬所作所为已经够无耻了,没想到还有更无耻的。
当听到那个南疆女人的指证,罗浮梦眼得双眼充血,恨不能立时就冲进玉璧里去,把那个人千刀万剐。
曾经的霓光宫,就是这样没的。
这毁三观的事,把五湖盟几人打击得神色恍惚。
赵敬算计他们,还可以说是嫉妒,想要自保,想要谋取武库。可那个寨子里的人呢?他们甚至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前前后后救了他两次,竟然也是说杀就杀,说屠就屠,完全没有一点心软。
这样的人,还能称之为人吗?
说他是披着人皮的恶鬼,畜生都是抬举了他。
而他们居然还与此人为伍,日日称兄道弟。
不只是五湖盟几人,其他几个,脸色同样不好看。
特别是秦怀章,四季山庄以九洲事尽知而闻名江湖,作为庄主,他更是颇识人心。
行走江湖这么久,得别人尊称一声秦庄主,靠得就是他识人的本事,没想到却在一件事上,一连栽了好几个跟头。
特别是赵敬,相识这么久,他硬是没有看穿他的伪装。
何等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