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沈泽川的面色越发苍白,呼吸也略显急促。顾笙忙放下手中事务,探了下温度,感觉有些烫手。
顾笙叫了大夫来看,并没有惊动父母。
“还好,公子的病并不严重,只是发烧。我给他开几副药,在多加休息,便可恢复。”医官明显松了口气。得亏这位公子只是小病,要是其他病他倒不好再说,那将军府的这位不得送他上西天啊。
只不过,这公子好像有点眼熟。
那大夫又眨了好几下眼,然后他就明白了那熟悉之感从何而来。看了一眼顾笙后吓得瞬间收回了目光。
”将军......我什么也没看见,我,我老花眼!“
顾笙闻言分了一丝思绪给他,直到看见那大夫大概三十岁的脸,默默地转过头去。
顾笙(到底是你脑子有问题,还是我眼瞎?)
顾笙又担心起沈泽川的病情,这大夫真的行吗?
顾笙罢了,你写完方子就下去吧
顾笙摆了摆手,眼睛却始终盯着沈泽川。
等大夫走了,他挪到榻前,鬼使神差般伸手蹭了一下沈泽川的嘴唇
顾笙(软的,和他的主人一样)
但这也只是表面上的,他若是狠起来,任谁都得掉块肉。像只狐狸一样,顾笙轻笑。
顾笙终是没挡住倦意,顺势趴在床沿睡着了。一觉睡到第二天凌晨。
沈泽川醒后发觉身边有人,立即绷紧了身子,恰巧吵醒了顾笙。他抬眼道
顾笙醒了?
沈泽川点点头,欲言又止
顾笙嗯?
沈泽川谢谢
声音沙哑,又透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顾笙无事,你——
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阵尖厉之音打断
“顾淮深之子顾笙何在?”
顾笙连忙出去。那公公点点头“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顾淮深之子顾笙性情淑均,晓畅军事,令其继承其父职务,封为将军。暂管锦衣卫。钦此——”
顾笙忙谢公公前来宣旨,又递了他一袋碎银。那公公立即眉开眼笑“顾将军,陛下诏您入宫。杂家就先不打扰了。”
顾笙一愣,
顾笙(敢情我不给你就不说了呗)
顾笙辛苦公公
顾笙将诏书递给父母就回房了。二老摇摇头,这孩子,还是这性子。
顾笙心中思索对策,他不想拷问沈泽川,其实也没有迁怒于他,他只是心疼他。心疼他要承担父亲的过错,心疼他将一生都背负叛国的骂名,更心疼他可能没有将来。
所以他要保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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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咸德帝犒劳三军,除了城外的离北铁骑与启东守备军,宫中也摆开宴席,率领众臣宴请军中统帅。
萧驰野换了朝服,入座时硬是一扫周遭的文人清秀,与身上绣着的狮兽盘云纹杀出股烈烈之风,可他坐下与人讲话时又浪荡毕现。
周围埋头饮酒的文臣不住地拿目光瞧他,所谓虎父无犬子,可怎么就只有萧世子得了真传。
他们心照不宣地挑剔着萧驰野的一举一动,只觉得那狂放轻薄的感觉扑面而来,与端坐上座的萧既明天差地别。
陆广白你也不要置身事外。
陆广白坐在侧旁叮嘱道,
陆广白皇上既然赏了你,等会儿必定会唤你起来
萧驰野摩挲着掌心核桃,有点精神不济。
陆广白侧头看他
陆广白昨晚出去跟人吃酒了吧
萧驰野及时行乐
萧驰野坐姿散漫
萧驰野稍后若是有人敢项庄舞剑,我便乘着酒兴做个御前樊哙,岂不是两全其美
顾笙望向两人的方向,二人似有所感,抬起了头,视线在半空交接
顾笙举起酒杯,向二人示意,然后一饮而尽
萧驰野那是谁?
萧驰野又想起了沈泽川,他还没找他要呢
陆广白收回视线
陆广白那是顾笙,陛下亲封的将军,是顾淮深的独子。前几日刚回来,就被陛下召见两次。
萧驰野闻言仔细端详了一下顾笙
萧驰野他对沈泽川什么态度?
陆广白不清楚,先走走看
听着席间议事的内容已变作了中博沈氏。
陆广白握着核桃,留心听了片刻
陆广白这人昨夜不是说已经不成了么?
朝晖在后低声说
朝晖他被顾将军带回顾府了,不太清楚伤势如何
陆广白看向上边
陆广白且看皇上怎么安排,还真是命硬。
萧驰野冷眼瞟了下不远处的花家席座
萧驰野太后年事已高,如今只能费尽心机养条丧家犬
酒过三巡,咸德帝见气氛尚可,才开口说:“既明。”
萧既明行礼听命。
咸德帝靠在龙椅上,似是不胜酒力,说:“沈卫兵败,是否通敌一事到底没有确凿证据。那沈……”
潘如贵俯身小声说:“皇上,沈泽川。”
咸德帝稍顿。须臾,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转向太后,说:“母后如何看。
席间已经肃然无声,满朝文武都在俯首听命。
太后佩戴着皂罗描金云龙滴珍珠抹额,金丝翠叶珠排环坠着琳琅大珠,雍容华贵地高居座上。她梳理工整油亮的发已染霜,满座无人胆敢抬首直视。
只听太后说
花鹤娓中博一战,士气大挫,全赖沈卫仓促失措。可是如今他已畏罪自焚,族中子嗣尽数战死,只剩这一个庶子。斩草除根有违仁义,留他一命,教以感恩,未尝不可
席间安静,陆广白突然说
陆广白臣以为不妥。
他三步出列,跪于殿中,继续说
陆广白太后仁慈,然而中博一战,不同以往。沈卫虽无通敌之证据,却已有通敌之嫌疑。此子既为余孽,留他一命,来日恐成肘腋之患
太后看了陆广白片刻
花鹤娓边沙伯镇守大漠数十年,也并非屡战屡胜。
陆广白父亲虽然没有战无不胜,边郡数十年里也从来没有外敌能够长驱过境
太后耳边的大珠轻晃
花鹤娓正因如此,更该教与他礼仪仁德,让他明白此战遗害。杀一人何其简单,边沙骑兵马踏中博,已经杀了我大周数万百姓。国耻未雪,稚子何辜
“臣也以为不妥。”
一直不曾出声的内阁次辅海良宜扶案起身,也跪了下去。
“太后宅心仁厚,但是此事非同小可。即便沈卫没有通敌,此战之后也该当问斩。况且此子三受审问,所呈供词颠倒混乱,一口咬定沈卫没有通敌。他既是沈卫养在别处的庶子,若是不知道沈卫通了敌,又怎么知道沈卫没有通敌?可见他本性狡猾,不足取信。正如陆将军所言,沈氏余孽,留他一命,来日恐生肘腋之患!”
顾笙海阁老此言差矣,沈泽川为庶子,且不受宠。沈卫所作所为他都不知。海阁老说他一口咬定沈卫没有通敌是因为如果他承认通敌,那么他肯定会没命,只有死咬沈卫没有通敌,才能留得条命在。这件事想必在座各位都是清楚的。所以臣请求陛下留他一命。以昭陛下平明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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鸠尘请赏析,顾笙照顾沈泽川时“挪到榻前”的“挪”字的表达效果
鸠尘之前发烧了,所以一直没更,这次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