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天空上还没有璀璨的星光、大地上还没有奔跑的走兽、海洋里还没有活泼的游鱼，有这样一个存在，默默地注视着一切。

祂的呼吸使地壳里的熔岩流动，祂的声音使世界被无休无止的暴雨冲刷；当海面掀起巨浪、大地发出哀鸣，是祂在戚戚叹息；祂承受着足以吞噬宇宙的寂寞，每天看着夏花灿烂、秋叶静美，却没有一个生灵可以与她分享这份美景。

这时，外来的神明向祂提出了一个建议。

“不如我们各自创造一类生物，让他们共享这个星球，由我们作为裁判，看看他们谁能在岁月中存活下来。”

祂说：“可是，我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无法教会我的造物生存。”

外来的神明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这样告诉祂。

“你不需要什么都懂，也不需要什么都会。你只需要干一件事：赐予你的造物们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和色欲，以及无法磨灭的邪恶，他们就一定能在这里活下去。”

祂茫然地看了看外来的神明：“那你呢？”

“我？”外来的神明耸耸肩，装作无奈，“我就只好学学你喽。这里造一下，那里造一下，之后的事就交给他们自己啦。”

于是，祂和外来的神明，定下了契约。

恶魔和人类就此诞生。

接着，可以说是祂的慈悲心作祟，祂又创造了日月星辰、飞禽走兽、昆虫游鱼......让这个世界变得更有生机。外来的神明曾笑话祂为何要多此一举，而祂看着恶魔的王朝开始建立，轻声说，我只是怕他们也像我一样，待久了就觉得寂寞。

外来的神明果真如她先前所言，没有待多久，很快就离开去往下一个世界。祂则是继续注视着祂们两个的造物逐渐成熟壮大，注视着恶魔从一开始奴役人类的统治者到被封印在地狱里奄奄一息，注视着人类占据了所有土地发展他们的文明，由部落洞穴到茅草屋舍、砖瓦堡垒、水榭楼台，再到拥挤的高楼大厦。

期间，祂不曾干预人类，但看到恶魔们被永远封印还是于心不忍，在犹豫了很久之后，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而我要讲的，就是这位神明，亲临祂创造的世界的故事。

***

这是一个传统的旧金山秋日。宜人的天气和温暖的阳光总是容易让走在街上的行人昏昏欲睡，伊丽莎白当然也不能例外。少女缩在纯白色的卫衣里穿过林间小道，沐浴着鸟鸣声，偶尔停下给追逐打闹的孩子们让路。原本五分钟的路程因为她困得东倒西歪，花了十多分钟才到达目的地。

好在她的朋友们并不看重时间概念。伊丽莎白从兜里拿出一串钥匙，找出正确的那一把插入锁孔打开门锁，拧动门把手拉开漆成白色的小门，走进了这间在普通人看来一次也没有营业过的花店。

她的身体完全进入花店的一瞬间，门牢牢关闭，将她与现世隔绝。

“我回来了。”

伊丽莎白带着困意说，把钥匙串搁在面前漂浮而过的一块石锥上，也不管之后能不能找到。棕红色的、如黄昏般深暗的天空并无波动，一望无际的空间像无数个往常一样寂静，但渐渐地，从远处有几个奇形怪状的身影在靠近。

伊丽莎白咳嗽了几声，低头在卫衣兜里翻找一会儿，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子，拧开盖往手心里倒了倒，只倒出来一枚药片。她轻轻蹙眉，把药片吞下去后嘟囔了一句:“该买药了。”

“你的病……”游过来的水之恶魔停在了半空。

“没事的，巴莎，没事的。”伊丽莎白小声说，不过苍白如纸的脸色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说服力。巴莎怀疑地盯着她，直到她因为心虚躲到了咒蓝的身后。

“丽姬，你不能再回避这个问题了。”地魁粗声粗气地说，获得了中苏和啸风的一致赞同。

伊丽莎白弱弱地缩了缩，抬起头发现咒蓝也在淡淡看着她。她又用可怜的目光寻求波刚和西木的帮助，可波刚装作没看见，西木则是似笑非笑地回望过来，摆明了不肯帮忙解围。

“……”伊丽莎白终于投降了，“好吧，好吧。我说就是了。其实真的没什么问题，顶多就是不能使用魔法，时不时得点小病，其他就没了……”

咒蓝直截了当:“给我们看看你的水晶球。”

伊丽莎白吓得脸色一白，不过由于本来就已经很苍白了，所以其实并没被发现。“不行！”

但显然咒蓝并不是在跟她商量，冷冷道:“地魁、中苏摁住她。”

两只恶魔应声而上。

伊丽莎白生无可恋地被地之恶魔和雷之恶魔控制住（当然是用最小心翼翼的力度，生怕伤到她虚弱的人类身体），面对有些愠怒的咒蓝发出微弱的抗议:“你这是侵犯我的隐私权……”

咒蓝一边把手按在她的心口一边嘲讽道:“那难道要像三千年前那次一样，等你支撑不住陷入休眠了我们才知道？”

伊丽莎白一下子噎住说不出话。巴莎本来还有点心存不忍，听到这句话，也消除了多余的想法。

随着世间的阴阳失去平衡，神明也并非无所不能。恶魔和人类，一旦有一方过于强盛，秩序的天平就会倾倒，神明则同样受创。三千年前是恶魔王朝达到了巅峰，现在，繁衍迅速的人类让魔气日渐稀薄，无法使阴阳平衡的神明便如过去那样开始衰败。

少女并不是像她的外表那样光鲜亮丽。她的容貌美丽无比到了极致，可也脆弱得像易碎的水晶，抑或是随时会烟消云散的泡影。鲜红色的瞳孔，深处掩藏着无法根除的疲惫与阴霾；比冰雪还要苍白的肌肤，没有一丝血色，稍稍用力就会在上面留下深深的红印。

这种情况下，别说是使用魔法，仅仅是正午曝晒的日光就会让她虚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