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允礼

孟羽霓想也没想便登时脱口而出：“是你？”

桥上的男子虽身着常服，但周身气度已是不凡，绝非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

况且，他一双大眼炯炯有神，鼻梁高挺，面部线条分明却不生硬，一笑起来，仿佛午间和煦的阳光透过窗子洋洋洒洒地撒在身上，令人周身温暖。

可不正是前几日在宴会上见到的果郡王允礼。

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按住身侧玉箫，正似笑非笑地将目光从丹青转到孟羽霓的脸上。

说来倒也凑巧，前几日沛国公府举行宴会，原也是邀了允礼前往，不过他向来如闲云野鹤，对官场宴会并不放在心上，且那日因一点小事耽搁了，迟了些才到达沛国公府。

因此，他也不想打搅旁人，便随意入了席，坐在一个角落里。

好在沛国公府的人也了解他的喜好，不仅对他迟来也未表示不满，还为他端上他最喜爱的西域玫瑰醉。

席间的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无趣，歌舞也没有他进宫时看的更精妙，正当他百无聊赖时，便无意瞥见对面席中一个小姑娘用手堪堪支着头，被他身旁的女子提醒才重新坐好。

问了身边小厮，他才知道，那是沛国公府的两位小姐，而那位被他凑巧看到支着头的，便是二小姐孟羽霓。

或许是他的目光不加掩饰，倒是直接对上了她身边大小姐孟静娴的目光，见她冲他礼貌一笑，他也同样略微举杯以表敬意。

只是没想到，他动作还未结束，那位二小姐便十分戒备地看了他一眼，与她姐姐低语着不知说了些什么。

大概是太久没见过这样嫌弃得不加掩饰的目光，允礼虽然怔了一下，但他本就是个不拘的性子，也便由着她去。几日过后，这点子小事更是在他心里风过无痕。

未曾想到今日，他又在这偏僻之处碰到了正在描摹丹青的孟家二小姐，而她的眼神确实一如既往的防备。

但是，刚遇到他时，她说什么来着？

是你？

想到此，允礼笑意倒是浓了些，问道：“你认得我？”

孟羽霓刚一开口，便知道是自己莽撞地不打自招了，为了避免落人口实，她矜持道：“小女子虽久居闺阁，却也听过果郡王的大名。”

只是说完，孟羽霓又觉得有些不对。

虽然她现在的父亲，当朝的沛国公客套会面的时候也是如此说的，她便有样学样，但这是不是也太捧着他了？

因此，说完后，孟羽霓又急忙补充道：“况且，你认得我，我自然也可以认得你。”

面前的小姑娘神色变了又变，似乎是拿不定对他的态度似的，让允礼不免有些好笑，因此未过多询问，只是绕开了她，去欣赏她刚作的画。

虽然孟羽霓对自己的画技有些自信，但眼前的果郡王可是以多才著称，眼光必定是极高的，心下不免有些莫名其妙的忐忑，之前在学校学水彩时被老师逐一审阅的那份紧张似乎又回到了心底。

“丹青注重意境，孟小姐画这石榴也无需太过写实了，还有这落叶，只需加几笔晕染即可，何须那样认真？画画与世事一般，过犹不及也。”

允礼说得头头是道，孟羽霓听了却也暗暗记在心里。

只是，欣赏便欣赏，品评也评过了，怎么看了半天，还拿起了笔？

孟羽霓立刻抢一步上前，张开双臂把她那幅好不容易快完成的画挡在身后，当即拒绝道：“王爷请自重，我这幅画画完可是要署我自己的名字的，若王爷插手，我可得另画一幅了。”

他倒想处处照拂留情，可她偏偏不给这个机会。

只是允礼还未答话，他旁边的小厮便忍不住出言道：“我家王爷画技高妙，小姐可知京中有多少闺女想求得王爷墨宝？”

那便是说她的拒绝有些不识好歹了。

“阿晋，不得无礼。”允礼呵斥一句，那阿晋便不说话了。

孟羽霓轻轻一笑，虽然并未表现出不快，却也给了秋梨一个眼神叫她收拾东西，并不理睬阿晋，只是转身向果郡王行了一礼，缓缓说道：“既然如此，那王爷必定不会有力无处使了，告辞。”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款款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