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雾（二）

蔡徐坤一夜未眠，他的脑海里镌刻着范丞丞的脸，哭了一整夜，每一次回想两人的曾经，他这块心头肉就抽搐着疼——记忆是如此柔软轻透的东西，渗透在他的肌肤，有着适当的温度与湿度，并从细小的毛孔中，散发出属于自己的体味。他明白曾经的回忆，无法将范丞丞带回自己身边。这一路的颠沛流离换来范丞丞的平安无事，却不能再和恋人相见，蔡徐坤此刻不知自己的眼泪是悲痛爱的破碎，还是庆幸爱的存在。他苦笑着看着窗外微亮的天空，擦干眼泪，眼睛已经被他擦的通红，一碰就疼。凉凉的空气从窗底跑出来，蔡徐坤换了件衣服。他一直没有停下寻找范丞丞的步伐。

   他得知今天范丞丞的行程。你知道的，一个人要是想要知道一个人，那太简单不过了。他步行来到范丞丞公司楼下，之前反复横跳过那么多次的城市，没想到今天有了范丞丞的加入，好像突然变得那么鲜活，像有生命一样。在这里，他不知流下多少因找不到爱人的眼泪。如今，却让他心里又空又满的，站在这里，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

   刚刚十点，蔡徐坤一直站在路口的树下，他眼睛紧紧盯着范丞丞公司的门口，可惜人太嘈杂，阳光越来越大了，他有些出汗，范丞丞今天换了一身黑色的休闲装，可是旁边的助理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他们匆匆坐上一辆车，蔡徐坤眼看着范丞丞坐进车里，向前方开去，刚刚燃烧着的火倏地就灭了。他又陷入空洞的泥泞中。

   可他并没有失魂落魄，他精心算过了，范丞丞和对方的行程在一个小时内，随后范丞丞要去一个花店，他可以在范丞丞去花店前赶到那里。而且明天范丞丞会一上午待在公司，下午要去艺术展览馆，在展览馆的三层是他的目的地，在那里和一个姓曾的人讨论艺术馆的重启工程，后天中午有饭局，和一个姓刘的男人签项目合同，晚上会去林氏集团和他妹妹童谣一家人出去吃饭……

   果不其然，在蔡徐坤气喘吁吁到达的十分钟后，范丞丞从汽车上下来，他把外套脱了，一件白色T恤和黑色裤子，蔡徐坤看到后鼻尖猛地一酸，范丞丞好像回到了当初的模样。不过他依旧和昨天一样，只探出一个脑袋静静的看着。天知道他有多想知道范丞丞去花店做什么，买花？送人？送给谁？新的恋人吗？蔡徐坤的思绪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范丞丞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这边，虽然距离太远，但是蔡徐坤的后背一瞬间泛起冷汗，他匆忙转过身子，将自己的身体隐秘起来。

   蔡徐坤好似做贼，心里脚底直发虚，可是那个远远的人明明是自己那么那么思念，曾经如此如胶似漆缠绵悱恻过的恋人。为何自己却不能光明正大的去拥有他。蔡徐坤有些失意，再次回过头去看的时候，连车带人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消失了。

   昨天他的腿走了太多的路，今天起早的时候，疼的下不了地，蔡徐坤在床上坐了一上午，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范丞丞。到了行动的时间，蔡徐坤下床，腿要稍微好一点了。他按着路线来到范丞丞行程中的艺术展览馆，人不算多，蔡徐坤开始头疼，他不知自己要藏匿在哪里才不会被发现，还好他临走拿了一顶黑帽子，黑色的口罩一带，整张脸消失了一大半，应该可以伪装好自己。他怀着试探的心，上到展览馆三层，那里是现代艺术品的大览，人要更少了，转角后，他看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蔡徐坤呆呆的站在原地，突然忘记了藏身的事情。

   范丞丞一袭黑色西装不知在和对方说着什么，严肃锋利的脸让蔡徐坤突然有些陌生。谁知范丞丞突然转身，和他旁边的人一同向蔡徐坤走来，突然惊醒过来的男孩猛地一退后，竟撞倒了一个像牛角一般的东西，啪的一下摔到地上，他急匆匆把它从地上捡起来放回原处，谢天谢地它没有摔坏，可是旁边的工作人员却皱起眉头“先生，这个是我们的首展品，请你跟我们检验一下它确实没有破损再离开好吗？”那个人腰间别着话筒，声音一出来，整个三楼都可以听见，范丞丞已经越来越近，蔡徐坤不敢回头，只觉得范丞丞目光已经灼烧着自己，他慌乱的打着手语，对方似乎并不打算听他解释，抓着他的手“先生，您要是这样，我们要采取措施了，请您配合我们工作。”蔡徐坤无助极了，他低头向对方道歉，从衣兜里掏出了三百块钱，塞进对方手里，撒腿就想跑开。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扣住肩膀，蔡徐坤一下子呼吸都噤了声，他睁大眼瞳，僵硬的回头看着那人，他以为入眼的会是范丞丞。可是并不是，是范丞丞身旁的那个人，范丞丞冷漠的站在两人不远处，双手插兜面无表情的看着蔡徐坤，可是只是看着，看着随便一个物件般的，连打量都没有。

   “请你配合工作，好吗？如果没有问题，你可以离开。”

   “曾先生，交给我们处理就好。”那个工作人员立刻附和着那个曾先生的话。

   蔡徐坤的帽檐压的极低，他害怕范丞丞看出自己，他的手在微微颤抖，虽然室内开了空调，后背却已经打湿了。他的心跳在一瞬间的安静里特别明显。

   他被工作人员带走时，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了范丞丞一眼，那人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接着运筹帷幄之中的做着他该做的事情。蔡徐坤的心猛地落下，他眨了眨眼，低下了头。手紧握成拳，咽下了眼泪。

   从展览馆出来后，他并没有看见范丞丞的车，蔡徐坤知道，他走了。蔡徐坤走在街上，摘下帽子和口罩，天空此时有些阴，预报说今天下午有雨，范丞丞有带伞吗？对了，他有车接送，应该用不到吧？蔡徐坤想着想着又开始难过——我离他不过五步距离，却好像远在咫尺，他都已经记不得我了，他认不出我。我只是好像从他的身边路过。

   一滴两滴三滴……这雨真是不打招呼，来的及时，哗啦啦的从天空往下倾泻，蔡徐坤拿着帽子顶在头上向一个便利店门口跑去避雨，一会功夫，他已经被淋湿了。蔡徐坤突然这样想，被淋湿了也好，这样就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了。他有一种解脱的轻盈感，可是心总还是那么沉，上面好像有一块石头重重的压着，解脱，大概只是一种幻觉。

   “冷吗？”深沉的男音从身后响起，蔡徐坤一下定在原地。是他的幻觉吧，大概只是一种幻觉。雨伴随着风愈演愈烈，冷空气迅速从地上往蔡徐坤的裤管里涌。

   他看着眼前的雨，那声音好像是几年前的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