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闹哄哄的，沈初初坐在婚床上等待着聂怀桑的到来。
等着等着她就打起了瞌睡，脑袋倚在一旁的围栏上，即将陷入熟睡中时，头上的红盖头骤然被掀开，突如其来的亮光让她蹙紧眉头，微微眯起眼睛。
她正纳闷聂怀桑怎么这么快就来了，眼睛对上一双猩红的眸子。
“……魏婴，怎么是你？！”她惊骇瞪大眼睛。
他狼狈地喘着粗气，咄咄逼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他在夷陵不怎么出门，如果不是碰巧遇到蓝湛，听他说起此事，他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沈初初没告诉他，自然是因为怕他来了，那些仙门世家又开始作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索性也不是多大点事，不来也无事。
魏婴想问的很多，他想问为什么，为什么那么急成亲？为什么一定是聂怀桑？为什么不看看他？
最终他只挑了一句好回答的问了出来。
沈初初吐出一口浊气，神色复杂，“你不该来的。”
她这句话在他耳中却变了味道，以为她是害怕自己来破坏二人的婚礼。
他惨淡一笑：“你有没有为我动过心？”
“……没有。”
回答的干脆利落，丝毫不犹豫。
魏无羡早就知道该死心的，可他一直都不甘心，他本不是个偏执的人，却偏偏在她的事情上格外执拗。
“我以为你的眼光很好，却偏偏挑了最差的那个。”他红着眼眶，心如死灰。
沈初初不喜欢他这样贬低聂怀桑，忍不住开口道：“魏婴，你的眼睛已经被你的偏见蒙蔽，你只看到怀桑的缺点，却忽略了他的优点。”
听到这句话，他一怔，缓缓闭上眼睛，睫羽止不住颤抖，“若是不爱我，还不如谁都不爱。”
被他这一闹，沈初初心情十分不好，外面传来一道响声，她不想和魏无羡多待，就起身打开门查看。
一条绣着卷云纹的抹额在她眼前飘荡，她眨眨眼，蓝湛怎么来了？
听到开门声，他应声扭头望了过来，眼神漠然而冷厉，毫无感情色彩，两眼仿佛一泓深不可测的潭水一般，透着寒冰般的冷意，有着刀子一般的锐利之色，显得高深莫测，这种眼神太过陌生，令人不寒而栗。
沈初初被他眼底的狠厉震在原地，这还是蓝湛吗？
总觉得自己认错了人，她盯着他仔细端详，生怕是别人冒充的他。
“当年我救的你。”
凛冽的声音让她愣在原地，掀起眼皮，和他的眼睛对上，一切不言而喻。
“你该嫁的，是我。”
蓝忘机的语气很平静，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内心有多崩溃。
他可以接受沈初初嫁给聂怀桑，但他不能接受聂怀桑和她在一起的原因是那场救命之恩。
死寂的氛围在二人之间弥漫。
沈初初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以何种表情面对他。
有些错过轻描淡写，还未反应过来，今生已是再无可能。
“当年的事实真相，我已然清楚，抱歉，蓝湛，他已经在我心里了。”
他眼神空洞无神直直望着前方，没有正视她的眼睛，也没有刻意躲闪她的目光，只是不想和她的目光交汇而已。
赶来的路上，他满腹的问题想要问她，对上她后，又觉得那些问题好似已经无关紧要了。
“咦？蓝二公子怎么在这儿？”
一道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蓝忘机对这道声音十分熟悉，他垂下眼眸，一丝骇人的狠厉从眼尾流露些许。
他拔出手中的避尘，转身迅速朝他刺去，聂怀桑瞪大眼睛，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
沈初初被他突如其来的出招吓了一跳，她飞快朝着二人的方向飞去。
只是她终究慢了一步，就在剑锋即将刺入聂怀桑的胸膛时，一个金色的身影快速把他推倒，自己却不幸被剑刃划破了胳膊。
捂着汩汩流血的右臂，金子勋肺都气炸了，对着蓝忘机破口大骂：“蓝忘机，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不净世行刺。”
蓝忘机见是他，锁紧眉头，视线下移，落到惊魂未定的聂怀桑身上。
金子勋见他还敢乱瞅，愤怒得揪住他的衣襟，“这就是你们蓝氏的教养，跟我去赤峰尊面前说理去。”
蓝忘机刚要拂去他的手，聂明玦几人就从拐角处走了出来，见到眼前这一幕，同行的蓝曦臣脸上温和的笑容瞬间没了。
“忘机，你——”
聂明玦见院子中乱糟糟的，弟弟坐在地上，新娘子也没在屋里面待着，金子勋胳膊上还在往外冒血，明明在姑苏养病的蓝忘机也在这里。
他沉下脸，冷声问道：“怀桑，这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聂怀桑现在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金子勋拽着蓝忘机，粗声粗气道：“泽芜君，你们蓝氏好教养。大婚之夜，蓝二公子来刺杀新郎。你不是说他在云深不知处养伤嘛，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蓝曦臣面上还算镇定，他看向聂明玦，聂明玦挥退周围的下人。
酒过三巡，他们三人本来要去下盘棋，听见这边的动静过来看看，如今蓝曦臣倒是庆幸没有多余的外人。
他上前两步，问道：“忘机，你怎会突然来不净世？金公子说的可是实话？”
见他没有回话，二人目光在空中碰撞，蓝曦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难得对他冷下脸，斥责道：“你向来稳重，却做出这般不耻之事，你……”
聂怀桑急忙站起身拦住他的话头，“曦臣哥哥，误会，误会。”
他突然出声，让在场的几人把视线都转移到他身上。
“怎么，大婚之夜你和蓝二公子在新娘子面前比试剑法？”聂明玦嘲讽道。
他听到金子勋的话后心底就涌起一股火气，但他顾及曦臣和蓝氏的面子，没有直接发作，这不代表他不生气。
好好一场喜事，差点闹成白事，瞧见金子勋胳膊上的伤，他就知道对方出招没有留有余地。
金子勋也跟着嚷嚷：“蓝二公子你怎么不说话了？”
一直没出声的金光瑶拉住他，想让他闭嘴，“子勋，你先去包扎伤口吧！”
蓝曦臣歉意开口：“不若让涣为金公子包扎吧！”
沈初初对身后唤了一声，做了个手势，“金子勋公子，刚刚蓝湛追捕黑衣人时，不小心伤到你，也有我的过失，如若不弃，请。”
几道犀利的目光刺到她身上，她微微垂眸，不发一言，转身离去。
金子勋看了看几人，也不说话了，跟着她进了屋。
“怀桑，有黑衣人来过？”聂明玦目光如炬扫向他。
聂怀桑自然不会拆沈初初的台，连连点头，“是。我来时碰巧看见黑衣人飞出去，金公子晚一步没有看到，蓝二公子的剑脱手飞向黑衣人，我恰巧跑过来，但因为距离的原因，蓝二公子并未及时救下我，金公子正好冲出来，推了我一把。”
“那看来还要备份厚礼给金公子。”无论事实究竟是什么，金子勋救了聂怀桑应该是不争的事实。
蓝曦臣稍稍松了口气，这个说法在场的几人信没信是一回事，但明面上算是过去了。
“忘机，你怎会突然来此？”
不知道是不是晚风把他吹清醒了，还是兄长紧张的表情让他反应过来，蓝忘机抿了抿唇瓣，淡淡回道：“忘记把贺礼给她，我过来送。”
“怎么会有黑衣人来不净世？”聂明玦发问。
聂怀桑心底尴尬，面上还是佯装一副镇定的模样，“估计是之前结下的仇人，大哥，不净世你还需要加强戒备呀！”
不想再和他们讨论此事，他瞥了眼蓝忘机，“蓝二公子的贺礼放到这边的房间，跟我来吧！”
主人公都走了，三人也不好再待在这里，嘱咐了一声聂怀桑的侍从记得把金子勋送回寝殿，他们也离开了。
金光瑶转身的那一刻，眉宇间充斥着一丝诡谲，眼底的晦暗化成一团墨，浓重地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
进屋没有看见魏无羡，沈初初舒了口气。
她让金子勋先坐下，打开桌子上的药箱，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剪去伤口周围的衣服，仔细端详伤口，见实在有些深，凝重地蹙起眉头。
拿起一旁的金疮药撒在上面，听到他疼得直抽气，抬头看见他狰狞的面容，忍不住笑了一声。
金子勋反应过来，羞得红了脸，“我、我平时不怕疼的，就是这次伤口伤到了胳膊，我胳膊肉少，容易疼。”
他的胡言乱语，让沈初初沉重的心情轻松了一些，她顺着他的话附和。
“那个蓝二公子真是不识大体，沈姑娘大婚不来也就罢了，还闹出这种事，扰了沈姑娘的大喜之日。”他忿忿不平在她耳边念叨。
她没吭声，继续手里的动作。
“……还好伤的不是聂二公子。”
她绑绷带的手一顿，抬眼撞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他挠挠头，笑着说道：“今日毕竟是大喜之日，新郎见血就不好了，我就无所谓了。”
对于心上人嫁给他人，金子勋不是不难过，他也看不上聂怀桑，知道婚事时，躺在床上一夜未眠，反复思索着他哪里配得上沈姑娘。
最后即使得到的答案不尽如人意，但他还是祝福沈姑娘余生幸福。
想通的那一天，他拖着金子轩喝了一夜的酒。
其实他更看好蓝忘机，认为他也算是那几个人里堪堪能配得上沈姑娘的。
不过今日之事，让他庆幸幸好沈姑娘没嫁给他。
同时他也松了口气，还好沈姑娘看上的不是那个总是惹事是非、不知天高地厚的魏无羡。
他见聂怀桑离席，本意是想跟着他，远远看一眼二人的婚房，没成想会遇到这事。
看着认真给他包扎伤口的沈初初，金子勋想到之前的不愉快，小声道歉：“之前的事情对不起，给你造成了困扰。”
沈初初没想到他还挺明白的，他倒是没有给她造成困扰，只是……
“子勋公子和魏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如果他之前曾冒犯过你，我向他给你赔不是。”
金子勋听见她的话，连连摇头，刚要说话，沈初初继续话题：“魏婴为人很友善，绝不会主动招惹别人，江姐姐即将嫁入金氏，魏婴也算是江姐姐的弟弟，如此算来，你和他也算是亲戚，何不就此打住，化干戈为玉帛？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子勋公子是怎么想的呢？”
金子勋脸红脖子粗，他羞愧低下头不敢去看她，嘴里含糊不清：“既如此，那便就此打住。”
沈初初见状，眉开眼笑夸赞他：“子勋公子不仅勇气可嘉，还宽以待人，不愧是金氏的公子，初初敬佩！”
被她这么一夸，他脸上的滚烫都要烧起来了，要不是她还在自己面前，他都想双手捂住脸，让自己冷静冷静。
“沈姑娘，你一定会非常非常幸福的。”他神情笃定，坚定不移。
沈初初扬起笑容，“子勋公子的祝福我收下了。”
临走之际，金子勋挠挠手心，有些难为情，“我的贺礼是我亲手做的，沈姑娘记得一定要看看。”
“我会的。”她有些惊诧，随即郑重地点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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