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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爱我,请将我葬于风雪

血染的彼岸花

数百年前,一颗陨石击中了地球,毁灭了百分之七十的地表,导致地核能量长期大量泄露,也使地球更加远离了太阳。

幸存下来的人类意识到了地球即将枯竭,于是利用泄露的能量将科技发展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为了挽救濒死的母星,人类决定将地核暂时封锁起来,并不惜消耗大量资源影响地球的轨迹,他们相信,再过个一百年,一千年,地球终有恢复过来的一天。

而我们唯一的任务,就是在极端严寒的气候下保存好人类的火种。

这本是十分轻松的任务,但那颗陨石上携带着的外星系病毒在地球上经过了长久的酝酿,感染了几乎除人以外的所有生命体。

久而久之那些东西开始朝着同一个方向进化,我们把这个新生种群称为:冰原狼。

冰原狼最令人生畏的莫过于那恐怖的数量和延续能力,就已知信息而言,它们会在最强大的个体衰老后将其分食,一段时间以后,冰原上会出现更多那样的强大个体。

在它们一次次的袭击下,人类团体被彻底打散,彼此之间失去了联系。

而我,正是这些散落团体中最脆弱的一类,独行者。

我流浪在冰原上,靠着时而洗劫其它人类小团体生存。

为什么不加入他们?

因为我是特殊的。

不知为何,我在偶然感染了一次冰原狼病毒后并没有如其他感染者那样高烧致死,这反而很大程度上强化了我的生存能力,给了我坚持到现在的资本。

从睡袋中钻出来,我看向帐篷外,今天没有风雪,只有刺眼的阳光。

这样的晴天太少,仅靠太阳能充电的话灯炉迟早会熄灭,食物,淡水等资源都要耗尽。

是时候出门“打猎”了。

我换好衣服,简单洗漱后,整装待发。但是走之前,还是忍不住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

受到病毒的影响,我的长发许多年前就已经变成了银白色。

由于韧性较强,我一直懒得打理,恐怖的生长速度让它们已经到了脚踝。

如果没有这场灾难,我会像书里的普通女孩那样保持着一头及腰的黑色长发吗?想到这里我又不禁有些伤感。

我放弃了毫无意义的幻想,扎了个高马尾,检查了之前夺来的武器,踏上坚硬的冰原,打算碰一碰运气找到合适的“猎物”。

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

没有几公里,在我翻过一个小山峰后便看到低处的冰谷内停着银白色的车群。

我见过不少次这样的车群,它们来自于目前全世界最大的幸存者集团——火种,其实只是一帮通过不断强制收编和压榨其他小幸存者团体来为拥有强大基因的人提供丰厚的物资帮助其生存繁殖的家伙。

前段时间的暴风雪似乎让他们的通讯车和能源车都失散了,不出意料的话这车队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很久很久。

由此我判断出阵型中间的那辆型号大得出奇的车很可能是携带生存物资的重要车辆,而这支车队的人在漫长的等待无果后必定会聚集在里面。

事不宜迟,我踢掉了鞋底的刀刃,踩上滑板向着下方的车群冲去,但是我并没有直接停下,而是在车辆之间不断穿梭布下了一些后手。

做完一切后我熟练地拿出一支电笔插进了物资车的智能锁孔内,强大的电流很快摧毁了门锁系统。

我取出撬棍,暴力破开了车门,果然,印入我眼帘的是满地的速食食品袋,坏掉的餐具,以及成堆的尸体……

我很肯定,这些人是死于疾病。可能是从其他车辆转过来时被空气中弥漫的细菌孢子感染而死。

我避开这些尸体继续向前走着,期待车里还有剩余的食物或淡水。

可是等待我的不是物资,而是陷阱。

当我走上前几步后某道机关被触发了,一根绳索立刻套紧了我的脚踝并收缩起来将我倒吊在巨大的车厢内。

也就是这时候,我看到车厢的尽头一道隔间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有着粉色长发的女孩来。

她穿着破烂,一只手捏着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布匹紧紧捂住口鼻一手拿着我曾经抢到过同款的对讲机。

她皱着眉头看着我,小心翼翼地靠近过来。

“你别担心,我没有恶意的。”

我也不着急,想试试看等会能不能通过她问到一些这里物资的情况。

那女孩稳定下我后就拿起了对讲机来:

“的确是人类,但是她穿得很薄,也没有生病迹象,应该没有感染。”

那对讲机里传回严厉的女声:

“别说那么多,问清楚这家伙想来干什么。”

“好。”女孩回答后立刻关掉了对讲机,并小声对着我说,“和她们说你想来寻求庇护就好!”

我不明白,她难道是想保护我?

女孩很快又打开了对讲机,厉声询问:“你是谁?想做什么?”这语气和刚才可爱软糯的那个判若两人。

我对这帮擅自主张他人生命价值的东西没什么好感,得知这里还有管理者存在后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下去。

可是那姑娘似乎看出了我的这点叛逆,居然弯下腰来双手合十委屈巴巴地跟我对口型:求求了!

——俨然一副欠了我多大人情的模样。

我对这姑娘有了点兴趣,顺着她回应:“我的物资消耗完了,想来加入你们。”

听到这个回答,对讲机那边的人松了口气:“先别把她放下来,等我们过去。”

对讲机挂断,那姑娘也如释重负的样子。

我忍不住问她:“你为什么要帮我?我可是要打劫你们。”

那姑娘憨憨地笑了一下:“你这不也做不到了嘛——啊,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就是觉得……你不也只是为了活下去吗?”

她觉得聊的时间够长了,于是加快了语速:“我跟你讲奥,等会她们会来问你好多东西,你回答的时候就记得不要让她们觉得你有反抗能力就好,可以吗?”

她皱着眉头看着我,生怕我不答应似的,又发现了我腿环上的匕首,于是蹑手蹑脚地靠近过来——她还是比较畏惧我的。

这姑娘隔得远远地探出手来小心解开我的腿环就缩了回去:“这东西太危险了,不能让她们发现,我……我尽量帮你藏好。”

这时候门外已经传来了开门的动静,那女孩似乎很害怕那些人,于是简单地给我加了把气:“到了基地要活得开心点!”便转身打算回到之前藏着的小房间。

也许是太久没见到这样天真可爱的傻子,我破例提醒了她一次。

“小姑娘,这辆车里有比较结实的休眠仓吗?”

她站在原地,有些慌忙地回头看看我:“有倒是有,但是……”

“待会赶紧进去吧。”

“欸?为什么?”

“她们要来了。”

门外的噪音越来越大,再过不久被强制锁死的车仓就会被门外的人破坏开。

她不敢再多问,转身进房间关上了门。本身因为我车内好不容易积攒的热量已经流失了不少,再次开门的话她很容易受寒生病。

我倒吊着,闭上眼睛静听车内外的微弱动静,倒数了几秒,终于,在车仓的后门被打开一道细微缝隙的瞬间,信号得以发出,我按动了掌心的按钮。

于是,我先前布置在附近的炸弹尽数引爆。

巨大的轰鸣之间,强烈的气浪在车内激荡,吊起我的绳索被扯断……不,其实断掉的应该是我的脚,在那之后,无数碎冰破门而入撞断了我的骨骼,几乎要击碎我的头颅,而我也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已经是深夜,我检查了下身体的状况,得益于病毒的改造,我伤势全无,甚至连断掉的脚也恢复如初。

但是,我的记忆变得十分混乱,缺失,这不是我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我走出了车门,看到外面的景象很快回想起了一些。

“我又袭击了车队……物资不足了?”

意识到这些后我的记忆又恢复了不少,我回到了车内,看到主仓里满目疮痍,打算前往其他小隔间搜刮物资。

“我匕首呢?”看着光溜溜的大腿我有些疑惑,但强烈的头痛让我索性忘掉了那些便宜货。

打开最醒目的那道门,里面亮着应急能源供应着的灯光,我清楚地看到,灯光下,满地零散的食物中,角落的休眠仓旁跪坐着一个女孩,正在疯狂地啃食一块干涩的面包……

这女孩身形娇小,生着一头粉色及腰长发,但是浑身上下只穿着一件满是破洞的老旧布制风衣,由于吃相太过着急,风衣从她的肩膀滑下,我甚至看到了那点隐蔽的粉红……

看到我醒来,她眼睛瞪得老大,甚至嘴巴里塞得满满的面包也忘了咀嚼。

从她慌乱不堪又对着我支支吾吾看得出来,她真的很不想浪费嘴里的面包……

在她奋力地吞咽时,我脑袋剧痛,又回想起了关于她的许多记忆片段,但也是断断续续的,中间忘掉的那些估计是再也想不起来了。

她还在闭着眼睛用力拍胸脯,我无奈地走过去捡起一瓶水扭开了瓶盖递给她。

她受宠若惊地看着那瓶水,又接过水感激不尽地连连点头,仰起小脸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后舒服地长舒一口气:

“噎死了……”

我看着她这幅不争气的模样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她擦擦嘴角的水渍,终于想起来问我:“你是怎么醒过来的?我白天出去看了看以为你们都死了?”

“你就别操心我了。”我拉了拉胸前的衣领提醒她。

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低下头整理好衣服,一下子羞得满脸通红。

“我还以为这么长时间了,你们的物资都要耗完了呢。”我看着地上大堆的食物,淡水和电池说道。

她也很认真地为我解释:“指挥官她在我们刚受困时囤下了小部分物资以防我们太快把物资消耗完而发生争执。”

“这样啊,那为什么这辆车上只有你一个人?”

“本来人挺多的,但是他们都得了病死了,指挥官不敢把尸体扔出去引来冰原狼,就带走了其他人,把我留在这里看守这些藏起来的物资。”

“她怎么敢让你看守的啊……”我回想起她疯狂地欺凌那块面包的画面有些不敢相信。

她倒是眨巴眨巴眼,说:“因为我听话啊?每天晚上十二点后我就可以吃一块面包喝一小口水的——对了,指挥官她们呢?她们还活着吗?”

“真是傻啊……”我不禁有些心疼这女孩,但对于那些人,就没必要了,“她们都死了。”

这女孩似乎并不十分惋惜,只是瞄了瞄我身后的门外景象。

“这样啊……”说完后猛地打了个哆嗦。

我想起来她是会被活活冻死的,于是很快回去关好了门。

“今晚好好睡一觉吧,看最近的天气估计马上就会有暴风雪了,到时候车内的温度也会低得你睡不了的。”

我说完后在旁边找到一个崭新的灯炉并打开,暖色的灯光发出,那个哆哆嗦嗦的小姑娘一下子好像整个人都要化了,一脸的惬意。

我并不很冷,独自整理着这里的物资,发现这些物资对于两个人而言的话足够撑很长一段时间了。

一个小时后,忙活完了这些琐事,我又注意到那女孩跪坐在地用手按着地面偷偷向着灯炉挪了一点,我一盯着她,她就吓得一动不敢动,好像这样我就看不到似的。

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看着她那柔弱的身形,我拉开一罐肉罐头,走过去递给她:

“多吃点吧,不然你也很快就会得病的。”

她仰着脸难以置信地望望我,又看看面前的罐头,小鼻子动了动嗅到飘来的香味却又不敢伸手接。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拿勺子挖了一大口送到她嘴里,话说这还是我第一次见有人吃个罐头能给吃哭了的……

片刻后,我坐在地上看着她风卷残云地消耗掉了那罐头忍不住问:“吃饱了吗?”

但其实就算她没吃饱我估计也不会再让她吃了,毕竟如果真的情况紧急我只能为自己做打算。

“饱了饱了!”她眯起眼睛躺在地上,摸了摸平坦的小肚子,“这辈子都没有这么饱过。”

看她那样子,我丝毫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哦,对了。”她很快从地上坐起,跪在地上从休眠仓里找出我的腿环和匕首,“姐姐,这个还你!”

我摆摆手:“你自己拿着吧,真遇上什么也好给自己一个痛快。”

“嗯?”她装模作样地捏着刀刃把匕首掂起来,邪魅地问,“这样真的好吗?我可能会伤害你哦?”

看到我那不屑的眼神她也意识到我这人挺死板的,于是连忙放下匕首毕恭毕敬地跪好躬下身子:“姐姐我开玩笑的,不要介意!”

我翻了个白眼,转而问她:“你的衣服呢?只穿这个肯定熬不过降温天的。”

她抬起头来红着脸把衣服裹得紧了些,憨憨地笑笑:“弄丢了。”

“真的吗?”

“……其实出来时忘带了。”

“到底?”

“……我没有别的衣服。”

她不再装疯卖傻,我也不禁猜想这女孩以前到底过着什么生活,简直连仆人都不如。

但我没有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我也在担心她问我为什么生命力这么顽强,害怕这么多年来遇到的唯一单纯的人也把我当做异类。

女孩跪坐在地面上,双手夹在腿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能感受到她情绪的低迷,这与她先前一直乐观积极的态度违和感巨大。

我不再多说,脱下了外套搭在她的肩膀。

“今晚可能会降温,不要离这个灯炉太远,明早如果雪没下起来的话,我会去其他车辆上找些东西,顺便帮你看看有没有衣服穿……你看什么呢?”

我话没说完就注意到这女孩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花看着我。

“没什么,姐姐你身材真好。”

“……”我一阵无奈,伸手过去对着她弹了个脑瓜崩,“睡觉。”

深夜里,我感觉到背后的温度下降了,忍不住想往灯炉侧靠一靠,可身体一动却碰到了一个温暖柔软的身体。

睁开眼,才发现原来这女孩不知何时靠近了我将灯炉放在我们中间和我相对着睡下。

如果不是有这个灯炉我毫不怀疑她会冻得抱着我睡。

我起了身,确定她还在熟睡后走到一边,耳朵紧贴侧壁,听到了悉悉索索的敲打声,我猜测这是因为今晚起了大风将碎冰吹落谷底砸向了我们的车导致的。

我心里明白,继续呆在这里的话等到的要么是火种总部的搜寻队伍,要么是彻底将我们永远淹没的暴风雪。

习惯了在死亡边缘挑衅死神的我即使心中没什么对策也仍然睡下了,实在不行我自己爬回去重新找猎物也好。

第二天,我迷迷糊糊地醒来后,看到那女孩穿着我的外套在一边的小柜子上不停地捣鼓着什么,同时小小的隔间内还弥漫着某种陌生的香气。

她下身时而泄露的春光让我心中升起一股罪恶感……

可能是发现我醒了,她回过头来笑着说:“姐姐姐姐!这边的一个节能热水壶居然还能用欸~”

我揉揉眼,她端着手中的杯子递给我那种奇怪的饮料:“快尝尝快尝尝!”

我接过来先暖了暖手,有些迟疑地尝了一口,入口便感觉到满口的苦涩,与它闻起来的那独特香气截然相反。

如果不是昨晚一整夜她都没动手脚我真的要怀疑这东西是用来毒害我的……

我逼着自己咽了下去,还给了她。

“这什么东西?”

她没有接,摆摆手说:“我不喝,这是给你的!这东西我在基地的管理员她经常喝,这次出来时我觉得再也见不到她了于是就偷偷拿了一包出来,好像叫咖啡来着,但也只够冲这么一杯而已。”

咖啡啊……这我倒是在捡来的书上看到过,没想到这么难喝。

“只有这一杯你还都给了我?至少尝尝吧?”我放在了她面前。

这姑娘又是一副馋的不行的样子看了看我,然后傻笑一下端了起来说:“那我就尝一点点……”

看她那迫不及待的样子,我心里暗想如果我要选人下毒的话,她绝对排不上号……

“啊?”她抿了一小口后立刻把杯子拿远了点,紧锁着眉头吐了吐粉红的小舌头:“怎么这么难喝?”

转而又满脸自责:“我居然连一杯饮料都泡不好……”

“不一定,我在书上看到过,咖啡就是苦的,可能是为了提神醒脑?”

“真的吗?”女孩高兴了些,脸上又挂起了甜甜的酒窝:“也是种蛮新奇的体验嘛。”

……

吃过早饭,我靠着侧壁静静地听了许久。

“姐姐,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如果总部的人找不到这里,又下暴雪了怎么办?”

我闭着眼睛留意着传来的动静随口回答:“那还不简单,把你扔在这里我自己有的是办法爬出冰谷。”

“哦……”她努努嘴什么也不说自己一个人在角落里嗯嗯咛咛了一会。

某刻,我听到轻微的敲打声小了,小了,直至彻底消失。

“是时候了,先把外套还我。”

我站起身来向她伸出手。

“要去哪?”她不敢耽误,说着便脱了下来。

“不出意外的话你们指挥官会在自己的车上留存部分能源,如果我能找到的话应该足够我们这一辆车脱困。”

她听完后顾不得身体的寒冷惊喜万分:“我不用被扔下了吗?”

“我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啊?”

等她拿着灯炉在角落里躲好后我打开隔间门,迅速出去并将门关好,只是进入了车厢里我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必须加快速度了。

我出了车,看到了外面的景象,满地的碎冰,侧翻的防卫车队,以及血肉模糊的尸体。

基于对身体免疫系统的信任,我从它们身上挑了几件比较干净的衣服裹在身上。

“这帮人穿的衣服果然不一样啊……”

可惜了,里面那姑娘没法穿这些很可能染满了细菌的衣服。

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昏沉了,从过去那么多年的经验来看,不出三天,暴雪就要来了。

我消耗了大量的时间一辆挨着一辆地把车群搜了个遍,其中大多数早就被搬空了,型号较大的那些聚集了一批又一批尸体。

这些人有饿死的,有冻死的,有病死的,但是,最让我费解的是其中一辆车里居然有着一锅被爆炸余波震翻的肉汤。

再上前些,我在肉汤那干掉的污秽里看清了许多人类肢体的轮廓……

即便如此了那指挥官还是不把私藏的食物拿出一些吗?她囤下那些食物究竟是给谁吃的?

回想起那女孩即便指挥官死了也不敢吃一口罐头的模样我更清楚了这帮人是什么货色。

好在苦苦的搜寻后我终于找到了数个巨大的罐子,里面盛放着的是足以驱动一辆物资车行驶许久的浓缩能源。

临走前我又从车上的休眠仓下找出了几件漂亮衣服装进包里一并带了回去。

小心地打开隔间门,我看到那女孩跪坐在灯炉旁抱着一杯热茶一动不动地发呆,忧郁的神情活像个等待丈夫回家的小怨妇。

一注意到门开了,她又立刻换了副样子,慌忙地把我拉进来关好门后又把茶水递过来笑盈盈地看着我。

看到她这么高兴我突然想起书上小狗见到主人后就立马凑上去摇着尾巴的画面。

那些罐子就先放外边吧,也没人会动,我看着这姑娘裸露的大腿只想赶快把衣服给她换上,要是给冻坏了以后很难遇到这样有趣的小家伙了。

“挑几件试试看吧?”

她看到那些衣服后眼睛发亮显得很是欣喜,乖巧地给我说了要有上百句谢谢后自己到一边换衣服去了。

出于尊重我也转过身子背对着她,可是听着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某种邪恶的想法涌上心头。

我假装在撩头发同时一点点将头扭向一侧,眼睛有意无意地向着身后瞄过去。

可我最终看到的只有她在整理身前的扣子,还没来得及惋惜这姑娘就要转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我立刻扭回了头,强忍住心虚问她:“换好了吗?”

看来这些年来锻炼的反应能力的确是有必要的……

“快看我快看我!”

我坐在地上转回身抬头上下打量着她,没想到那袖口居然包到了她的虎口,衣摆都快比超短裙遮住的多了。

“明明挑了最小的几件来着……”

“嘿嘿……我长不高也是没办法的嘛。”

她的确特别喜欢这些衣服,或者说——喜欢穿新衣服的体验?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在车里四处翻找希望获得一些这辆车的驾驶方式有关的信息,最后还是她帮着翻到了一本小册子。

于是我们俩半文盲挨着脑袋琢磨了这东西一整天。

夜里的温度更凉了,想到明天我可能需要花费大量精力去研究这辆破车,我不想再像昨天那样被冻醒了,而休眠仓消耗的能源的确有些大,于是我决定再点一盏灯炉。

她多拿了一件厚厚的外套披在身上躺好看着我又翻出了一个灯炉。

“今晚一下子点两个吗?”

“对,一个的话只能照到一面身子。”

“这样不会太浪费了吗?这车要爬坡的话很耗能量的哦。”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她沉思了一会,然后有些犹豫地说:“不一定哦。”

“怎么?你有办法。”

“蛤,内个,其实也不算什么好办法,就是说……我体温挺高的哦?”

“你觉得自己能比得过灯炉吗?”

我以为她又在说什么傻话了,不以为意。

没想到她靠过来把我们中间的灯炉放在了我后边,然后躺了下来向着我怀里凑了凑。

“这样也很暖和的。”

虽然有些不习惯,但是……不得不说我挺喜欢的。

这一夜的确睡得舒适不少,只是早上醒来后我俩发现彼此紧紧抱在一起时有些尴尬罢了……

用暖水壶加热了一些化掉的冰水后我们简单地洗漱过,她忽然问我:

“姐姐,你这头发这么长,不会不方便吗?”

“习惯了也还好吧,怎么,很奇怪吗?”

“没有,挺好看的,但是再长下去会容易踩到的吧?”

“也是。”

“来吧,坐好!”她不知从哪拿出了把小剪刀,十分期待地看着我。

看来她打算帮我理发,我也没打算拒绝,毕竟自己来的话真挺麻烦。

我走过去随手丢给她一把短刀。

“用这个比较快。”

“这怎么行?会受伤的!”她严词拒绝了。

直到发现用剪刀除非很少很少地修剪不然根本没啥效果才灰溜溜地拾起了丢在地上的短刀。

这样平淡的生活让我有些不适应,于是剪好了头发后我就迫不及待地起身。

“好了,你回去抱着灯炉去,我试试看能不能把这车开上去。”

“加油!”她有些担忧地捏了捏小拳头,随后打开灯炉蹲在角落自闭起来。

我深呼吸几下,提着另一盏灯炉出去,和昨天的宁静不同,今天外面刮起了凌冽的寒风,中间还夹杂有不少的碎冰。

我从背包里拿出一根安全绳,一端固定在车内一端缠在自己腰上,以防在外面稍有不慎被飓风吹走。

又拉了一条绳子背在肩膀上来拖动能源罐,贴着车厢从车尾摸向车头。

这时的我才终于为昨天懒地把能源罐直接安装好而后悔。

好在我终于是顶着寒风在灯炉耗尽之前进入了车头。

这东西的操作系统其实并不困难,甚至在通信设备正常的时候可以无人驾驶的。

好在我安装炸弹时刻意避开了这辆物资车,基本完好的它很快启动。

坐在这寒冷的车厢内,我发现慢慢地已经有雪花开始飘落,于是即刻驾驶着它发动全力爬上了冰谷。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我们要扛过这场暴风雪,并且试着找到一处可以停下来暂居的地方。

这段旅程是枯燥的,但好在这辆车上的自动驾驶系统让我不必终日集中注意力于操作它。

“姐姐,外面是不是下得更大了啊?”

对讲机里传来的女孩的声音让我心情有所好转。

“的确,车窗外基本什么也看不清了。怎么?你那里更冷了吗?”

“嗯……有点。”

“冷了就把灯炉打开吧。”

“还是不了吧,我再忍忍,反正已经习惯了。”

“听话,灯炉打开,气温以后只会更低,你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去赌。”

“哦……好。”

过了一会儿,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于是主动按下了车里的对讲按钮。

“打开了吗?”

“嗯嗯,暖和多了!”

“那就好。”我顿了顿,又问,“是壁柜第二层还是第三层那个?”

“第三层的,第二层我够不着。”

“可是第三层的在我包里——你根本没打算用灯炉吧?”

“……”她不说话了,麦里只剩下一阵阵电流,我能想象到她在那边摸着结束对话的按钮犹豫的样子。

“不许挂,说说为什么不用灯炉?”

“姐姐,跟你说个事情嗷……”

“怎么了?”

“其实我啊,很可能挺不过这次暴风雪的,灯炉和衣服也只是让我活着浪费更多资源罢了——所以我想把一切都留给你,你和我不一样,你的生命还有好久,你有机会尝试更多新鲜事物,你比我——”

“闭嘴吧。”我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的话。

“我知道你身体状况不好,夜里我能听到你在我怀里小声咳嗽。但那又怎样?没人把你的死期写在脸上,谁都有活下来的可能。”

她听到这些话后声音更小了些:“你不明白的……”

“有什么明不明白的,我问你,你觉得活下去一定是件好事吗?”

她似乎十分诧异:“当然啊!我每天醒来最幸福的事就是发现自己还活着,无论什么事情都没有死亡可怕,只要还活着就——”

“就怎么?就可以日复一日地忍受着寒冷和饥饿的煎熬?就可以接着独自一人四处流浪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就可以继续在冰原狼和火种的压迫下苟延残喘?”

她被我问住了,一声不吭。

我明白她真的会自暴自弃死在车厢里,我也发现我在畏惧这个猜测,我害怕暴风雪停下后我回到车厢看到她的尸体,我无法忍受以往那样孤独的生活。

我想要尽一切代价留下她。

“听着,我……我不知道怎么说,我这个人可能的确比较冷血吧,但是——我真的很不想你死……”

“嗯?”

“你别那样回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真的很喜欢和你一起说话,吃饭,哪怕是缩在车厢里看那本一知半解的说明书——也让我感觉到很喜欢,我不想你死,好吗?”

那边的她噗嗤一声笑了,但是那笑声里满是苦涩和泪水,她颤抖着嗓音说:“没想到姐姐你也会讲这么肉麻的话啊...说的跟喜欢我似的……”

“那……那我就是喜欢你!”

这下我们两个都沉默了,全世界只剩车辆发动机的轰鸣声。

我脸红得仿佛有火在烧,但是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不得不厚着脸皮继续说:“所以你不能任性地让自己死,知道吗?那样是对我不负责任……你让我变得需要依赖了……”

这时候,我忽然想起以前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我本可以容忍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良久,对讲机里终于有了动静,听上去像是她破涕为笑了。

但我又慌了:我是脑子有病吗?我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什么叫我喜欢你?这太奇怪了吧!她现在这是什么反应?她同意了吗?我还没准备好啊——可是她要是不同意怎么办?求求暴风雪赶紧杀了我吧……

“姐姐,你觉得我跳起来能够得着第二层那个灯炉吗?”

“啊?唔——你当然可以!但是真够不着的话不要勉强……我在前面停下,很快就回车厢。”

我听到对讲机里传来了她的脚丫踩着地板走路的声音,接着就是她卯足全力的一声“嘿咻!”

“哈,这次是真的打开了哦。”她很开心地回答。

我悬着的心放下了一些,她终于愿意为自己的命拼一把了。

接下来的许多天里,我命令她吃了许多肉罐头等营养品,并且期待着回去后发现这姑娘变得胖一些。

这中间的时间对讲机几乎没有停过,我们聊了好多,可是她自始至终没有回应我的表白。

这算什么?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这样朦胧的关系让我和她变得更加亲密而并不尴尬。

终于,在我背包里的干粮即将耗尽时,我看到前方出现了一抹绿色。

“睡醒了吗?”我有些太过兴奋了而忍不住早早打开对讲机。

那边很快接了,只是没有回应,只听到女孩迷迷糊糊的声音:

“再给五分钟……”

“什么五分钟?好消息,前面有片绿洲哦。”

对面沉默了好久,慢吞吞地说:“是我还没睡醒吗……冰原上哪来的绿洲?”

“额…绿洲其实是我自己的说法,简单来说应该是某处地势较低靠近地核,于是附近的冰原慢慢地融化,土壤里孕育的种子感染了外星孢子后生长为耐寒的新物种而形成的特殊地带。”

“哦”

“你没听懂对吧?”

“嘿嘿~”

“冰原狼不喜欢流水和土壤,所以我们可能找到能暂居的地方了。”

“暂居?我们不住在车上吗?”

“这么小的地方早就待腻了,我要带你到外面看看——你放心,这里的冰原都融化了说明温度是允许人类不依靠炉火生存的。”

她没回答,但是很兴奋,我怎么知道?我能听到她竭尽全力遏制住自己但还是忍不住激动地小声发出“啊啊啊啊啊啊~”的动静……

“其实不用这么激动的……那里也只是允许我们活下去而已,环境还是不怎么样的。”

“不不不,那样也很棒了!我从小到大就没有离开过这些铁笼子,我对外面的一切都是通过书本认识的,我连雪都没有见到过,而且姐姐你说那里会有土壤和树木对吧?那不是很美丽吗?”

我无奈地笑笑:“真搞不懂你为什么对一切都能这么热情啊。”

她仿佛没听到我的话,还在自言自语:“我以前在书里看到过的,从前外面有广袤无垠的草原,有青葱翠绿的山脉,有波光粼粼的河流,有万紫千红的花海……”

她已经陷入了美好的幻想,而我也就这样听着她甜甜的声音驾驶着车到了目的地。

我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打开车门,一阵寒风灌进来,但这次我却不觉得刺骨,反而觉得它格外得柔和。

我不敢把物资车开进前方高大茂密的树林里,因为我担心松软的土壤让它陷进去。

我打开了后仓门,女孩也早早准备好了换好衣服整装待发。

许久不见,她气色更加红润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见面了,她在我眼中更加可爱,我不禁愣愣地看了她许久。

她脸红了,有些羞涩地低着头:“怎么了吗?”

我随口狡辩:“怎么还是这么瘦啊?”

“欸?”她很诧异,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说,“真的有长哦,摸起来变得肉肉的了。”

“?”

……

我们在那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她还是那样对发生的一切感到新奇,不论是好是坏。

一开始她对这个世界充满畏惧,吃饭,洗澡,睡觉一切都需要我陪伴。

慢慢地,她想要去到更外面的地方,她说:生命这么短暂,我想看到这个世界更多的精彩。

我却严词拒绝。

外面等着你的只有饥肠辘辘的冰原狼,只有虎视眈眈的劫掠者,只有图谋不轨的火种集团。

她沉默了,低落地回复:你说得对。

或许就是从那天开始吧,她变得不再那么活泼了,不会在清晨我睁开眼后笑着喊我姐姐,不会一到晚上就拉着我坐在帐篷外看满天繁星,不会再天天念叨着我们也许能等到冰雪消融的那天好到世界各地旅行……

她变得很不一样了,我疑惑,但始终认为她只是厌倦了这样的生活罢了。

某天,我外出“打猎”回来,见到她独自一人坐在火堆旁看星星。

可能是太久没好好陪她了,我放下背包,坐过去紧挨着她。

“今天怎么又开始喜欢看星星了?”

“一直都很喜欢哦,因为它们很美。”

“那之前为什么一直不看呢?”

“因为我怕自己太留恋了——我们终究会离开的对吗?如果我们死去时能和生下来一样了无牵挂,那离开也只是一件无关痛痒的事吧?”

“干嘛要说这些?”

“这个嘛,”她笑了一下,像以往那样看着我,“姐姐,有没有感觉我最近不太一样了?”

“……”

“你看啊,这样死气沉沉的我,是不是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了?”

“……”

“这样的我,你也一定不会再喜欢了吧?所以你之前说喜欢的那个我,其实只是——”

“不是的。”

“嗯?”

“如果我说,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喜欢你呢?你会怎么回应我?”

她久久地凝视着我,水汪汪的双眼朦胧起来,伸出冰凉的小手捧住我的脸颊,缓缓凑了上来。

在璀璨的星空下,我们的双唇一触即离。

“我也爱你。”她轻声回复。

那一晚我感觉很不对劲,虽然说不上来为什么,但那样的气氛让我丝毫没有收获爱情的喜悦。

第二天,当我醒来,发现怀里的她蜷缩着,一动不动。

我以为她只是没有睡醒,直到发现她体温冰凉,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条,那上面她告诉了我许多。

原来她在跟随那车队前就已经身患绝症,为了保证火种集团内部成员基因的绝对优良,那车队里有一大批和她一样有缺陷的人,其实都是顺带送去活埋的。

难怪她对待我这个劫掠者的生命都那么珍惜,难怪她对一切新奇的体验都感到好奇,难怪她迟迟不敢回应我的爱意……

看着地上被病痛折磨的她,我能感受到她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流逝,再也不能强撑着活动起来。

兴许是早有预料,我没有哭出来,只是跪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我不知道我跪了多久,只知道当我再有意识时心中满是失落和不甘。

我把装载着食物的背包丢进了营地旁的湖中,回到帐篷里抱紧她冰冷的身体静静看着外面生意盎然的景色,回想起我们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

我忽然发现,与她相识的这段经历,是我一生中仅有的色彩。

过了好久,我疲倦了,昏睡过去。

等到我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床上,一旁坐着另一位陌生的女人。

“终于醒了,感觉如何?”

我迅速坐起来,发现身体状态出奇得好。

“这是哪?你是谁?那女孩呢?”

女人站起身来,示意我环顾四周。

“这里是火种的最高级别疗养室,我是009号实验体的专门负责人,9号,至于那女孩……我擅自推测了一下你们的关系,请示高层先保住了她一线生机。”

我脑子一片混乱,但是听到那女孩没事后的确放松了不少。

“带我去找她。”

9号摇摇头:“没用的,上面不会在一个失败品身上浪费太多资源,她活不了了。”

“那为什么把我救回来?失败品又是什么意思?”

9号慈祥地笑了笑:“别着急,我来给你看一些东西。”

说完她随手一指,我的面前凭空出现了一张屏幕,上面显示着一段段视频。

视频里,一个小女孩被数位身穿防护服的人围住,她睁大迷茫的双眼望来望去,对一切显得十分好奇。

视频里传来那些人的声音:

“成功了?009号实验体成功了?”

透过面罩,依稀辨认得出说这段话那人便是年轻时的9号。

下一段视频,一辆运输车上,9号沉默着看向休眠仓中沉睡的那女孩。

“今日起将009号实验体投入冰原测试生存能力,预计16年后捕回。”

再往后,是一段段从远处偷拍到的视频,那女孩在一点点成长,长发渐渐变得雪白……

那女孩就是我。

9号关掉了视频:“看完这些希望你有所准备。”

我点了点头,隐约猜到了什么。

“十八年前,火种为了彻底将拥有完美基因的人类个体延续下去,开启了一项疯狂的计划——冰原狼计划。

其目的在于通过基因改造令人类拥有冰原狼的生存特性,不仅对冰原拥有恐怖的适应能力,还要极大程度地强化他们的身体素质等,换言之,我们在创造人型冰原狼。

而你,则是这项计划第一批实验成员中唯一的成功案例,你可以想象到自己的价值是多么巨大。

而那女孩,则是第三批实验成员里的失败品罢了。”

尽管我对自己的身世感到难以接受,可我还是忍不住询问关于那女孩的信息。

“为什么她是失败品?因为她得了病吗?”

9号摇摇头,看着我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其实……那种病才是实验的副作用。”

果然啊,对待火种必须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才好。

“你们最好给我治好她。”

9号摇摇头:“抱歉,她的失败之处在于没有继承冰原狼那样对病毒自身的抗性,因此即便她拥有了冰原狼的一切生存能力,她还是会自己把自己吞噬掉,这并不是能用药物或者其他手段解决的。”

看到我将要动手,9号立刻按下机关,这座床上弹出不少钢索将我死死控制住。

“我知道你很气愤,但你要清楚自己的价值,不要因此做出一些傻事。很快高层就不再允许向那女孩倾泻资源了,出于人道主义,我会允许你去和她最后独处一段时间,你还是好好把握吧。”

一支针管插入我的脖颈让我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我发现自己在一间小小的实验室,面前是那个熟悉的人。

她马上要不行了。

面对着这样和一具尸体无异的她,我只感到无力,瘫坐在地上,任性地趴在她的胸口听着那愈发微弱的心跳。

“没想到啊,你我居然都是冰原狼那样的怪物——难怪我会觉得你亲切,因为我们都是异类啊……”此刻我脑海里还是回想着9号的话。

她是实验的失败品……

她不能抵抗身体里的病毒……

她和我一样继承了冰原狼所有特性……

……所有特性?

我坐起身来,总觉得兴许还有什么能做的。

注意到这房间里安置了许多大概是无用的实验报告后,我四处翻找,收集到了关于冰原狼的所有研究报告。

一通查阅后,我找到了一些似乎能联系起来的信息。

强大的冰原狼衰老后会被同伴分食……

一段时间后会出现更多那样的强大个体……

为什么新生的个体各项指标可以和死去的完全一致?

那些分食同伴的家伙呢?为什么每篇报告都会显示对像消失?

我看着那张冰原狼分食同伴的图片沉思良久。

最后,我把这些推到一边,回到女孩身边,心中逐渐升起一个恐怖的念头……

这,对你而言会算是一种新鲜的体验吗?

一周后,我请求9号让我亲手烧掉了女孩的尸体——这样她们就不会发现,那具尸体是残缺的了……

数月后,我被迫中止了长期的实验计划,因为我怀孕了。

9号愤怒地问我是谁干的,我没有回答,于是她通过基因检测对照了火种集团的所有男性,却搜寻无果。

我说是在被她们抓回来之前在冰原上和别人做的,她相信了。

那个午后,我躺在躺椅上,沐浴着温和的日光,看到地上又掉下许多白发,望望干枯的手,但是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又是数月,我的女儿,出生了,9号答应了我最后的请求——将我产下孩子后濒死的身体冻结冷藏起来,并将其唯一的保管权交给我的女儿。

……

多年后,9号看着面前这个长有一头粉色长发的女孩叹了口气。

“你也到了懂事的年纪了,这个还是交给你吧。”

女孩接过那封信。

“这是?”

“这是你的妈妈留给你的,没有任何人看过,打开吧,不用告诉我内容。”

女孩把信封带回了宿舍,看着旁边摆放多年的母亲,还是打开了信:

亲爱的,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能不能想起我呢?

以这样的方式复活过来的确会失去很多记忆——不过你应该是会想起一些的对吗?哪怕只是一点……

很抱歉,我只能用这样的方法让你活下来,不过这样一来你也就有机会体验到更多有趣的东西了,不是吗?

我多希望你能想起来啊……

亲爱的,如果你爱我,请将我葬于风雪。

不要为我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因为在那里,

总有飞鸟会叼去我的眼睛,

总有狼群会舔舐我的血液,

总有鲸鱼会吞食我的身体……

我会没事的。

等到冰雪消融时,我会再次找到你。

我要带你去看广袤无垠的草原,

看青葱翠绿的山脉,

看波光粼粼的河流,

看万紫千红的花海……

我想带你走遍世间一切美好之处,

想和你一起体验所有的新奇经历,

想与你一同吝惜这短暂又美好的生命。

可如果你实在想不起我的话,请不要勉强,忘掉我吧,让这封信成为你美好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

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活得比以前精彩,我不希望这封信成为你的负担——也许我不应该写下它,

到这里,笔迹戛然而止,作者似乎的确不打算写这些了,但是9号不知为何还是把它翻找了出来,也许她见到自己的样貌猜到了什么吧。

女孩看看手里的信封,看看身边如同被冰封了一般的母亲,两行热泪止不住地流下。

“为什么?”

她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可是记忆的网络中某处巨大缺口始终无法弥补……

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女孩望向冷冻舱中沉睡着的母亲,感到痛苦而无助,心中不知道如何选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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