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回宫

出来的时候悠悠荡荡的晃了两个多月，回去的时候用了半个月便将路给赶完了，水陆兼程，到了京城的时候恰好赶上入冬后的第一场大雪。

朝中诸位大臣都在城门口等着迎接圣驾，小皇帝却因为之前晕船，后来受凉，现在经不得风，只能躺在銮轿之中接受大臣们的迎接。

而我却不得不出了温暖的车门，抚慰等在寒风中的众位大臣。

大约是在南方的这三个月的温暖时光，让我对京师的冬日放下了戒心，一出銮驾的车门，北方的寒风就立刻唤醒了我对京城冬日所有的记忆。

于是我就说了两句场面话，便带着众人回宫了，我转身上车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众位臣子们一副如释重负的感觉，好几个老臣的鼻涕都给冻出来了，赶紧的掏手绢擦。

凤盛宫中的地龙早就烧了起来，舒舒服服的沐浴之后，我慵懒的窝在榻上，任由宫人给我擦干头发。

管事三喜正拉拉杂杂的说着这三个月宫中的所有事情，因为我不喜尖锐的声音，所以这宫中的内侍平日说话都压着嗓子。

“贤太妃殁了？”

原本快要闭上眼睛的我，听到这一句话便睁开了眼睛，我出巡之前还见过贤妃一面，那时候她虽然有些枯槁，却还不至于香消玉殒啊！

“回太后娘娘，贤太妃的父亲兄长都被斩首了，吴家被抄家流放了！太妃一时间无法接受，便抑郁而终了！”

我对着三喜挥挥手，让他下去了，静思带着静夜走了进来。

静夜也禀告了一遍这三个月宫中的一些重要的实物，她挑了一些三喜不知道的事情说了。

“贤太妃怎么死的？”

我觉得吴玥绝对不是那种抑郁而终的人。

“太妃自戕而亡！”

这倒是符合吴玥的性子。

“因为吴家？”

静夜摇头：“吴家败落还有吴家父子被斩首之后，贤太妃其实并没有什么事，只是后来听说鸿胪寺的赵大人也被下了刑部的大狱，最终死在了狱里。太妃还收到了那位大人的遗物，第二日太妃便吞金自戕了！”

“鸿胪寺？遗物？”

我坐起身来，手指在旁边的小几上敲了敲。

静夜用绢帕托着一只玉佩呈到我的面前。

“是鸿胪寺少卿，赵之淮。婢子查了一下，这位赵少卿曾经和吴太妃有过婚约，虽然只是两家口头上的婚约，但是吴家与赵家是通家之好，两人少年时常见面，应是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那还真是遗憾！”

我看了一眼静夜手中的玉佩，是对鸳鸯。温润光滑，想来应该是被人常年佩戴，日常抚摸，所以才会如此的光滑。

我没有想到吴玥居然还是这样的痴情人！

不知夏晸此刻会是作何感想？自己妃子一直痴心于另外的男子，堂堂一国之君头上一片青青草！

我想到夏晸头顶一片绿色的模样不由的心生愉悦！

我一直以为红尘书生话本中的妃子痴恋其他男子，是他作为作为穷书生的恶意杜撰，没有想到现实居然远比这话本还更戏剧！

“这个东西是谁送到吴太妃的面前的？谁的手居然伸的如此长？”

这才是我在意的地方。

吴玥久居深宫，居然还有人将她青梅竹马的佩玉送到她面前，诱得她自戕。吴家都已经抄家，吴家父子也都斩首，她一个深宫妇人，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费这么大的力气将她给弄死呢？还是她知道了什么不能说的事情？

这个将玉佩送进宫的人究竟是谁？这个宫中有多少的内应？而这些内应又分别在什么地方？这个人有什么目的？

一堆的问题都浮现在我的脑中，我不由的揉了揉额角。

这个皇宫还真是迷雾重重，到处都是秘密，这深宫像是一个巨大的网格，每个人都是这网格中的一只猎物，而编制网格的蜘蛛正等在黑暗之中，伺机而动，吞食猎物。

“婢子查了，只查到一个采买的内侍身上，然后那个内侍就死了，线索也断了！”

“那就继续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人！”

“是！”

侍候的宫人都退了下去，我靠着熏笼闭目养神。靠窗的小几上，沉香悠悠。这几日赶路，脾胃失和，闷胀疼痛，此刻倒是被这丝丝微苦的沉香给舒缓了下来。

袅袅的轻烟微微的晃动，我睁开眼便对上夏晸的双目，他俯身蹲着我的面前，眉眼如旧。

我看着他，明明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可是我觉得我们一别经年。

“陛下来了！”

胸腹中的万语千言最终也只化为这一句。

“我来了！”

他挨着我坐下来，也依靠着熏笼。

“怎么不休息一下，你看起来有些疲惫！回程赶路辛苦吧？”

我摇头。

我们相顾无言。

“今日怎么换了沉香，你不是不喜欢沉香的微苦吗？”

“偶尔闻闻也还可以！”

“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我们两人同时说，彼此对视。

“我问你就说吗？”

在回宫的路上我思考了关于云州的一切，我知道这一路都是在人的设计之中，而这个设计这一切的人恐怕也只有面前的这位，否则怎么会有疯道人的配合！这人哪怕是死了，都还在算计着。

他的算计我其实没有什么兴趣，皇帝和大臣之间不就是你算计我我算计你，人心难测，人心却也易掌握，左不过功名利禄而已！

至于为什么会让我去做那把屠戮云州官场的刀，我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我当时之所以愿意，不过是觉得那几万青壮的冤魂上，和这位陛下没有多少的关系！

大概也是有点的吧，毕竟这位长了一张好看的皮囊。

你看我笑卢蓁蓁花痴，其实我也好不了哪里去！

我忽然笑了一声。

“这位陛下，你知道你满头青青草吗？”

夏晸的脸果然绿了，我笑出声来，因为舟车劳顿而不适也一扫而空。这个人，不这个鬼，倒是还有点用处啊！

“霖霖觉得很开心？”夏晸咬牙切齿的问。

我点头，能够看到先帝的八卦，当然开心了，而且还可以询问当事人的感受，这就开心加倍了。

“这位先帝，对此你作何感想？”

夏晸看到我这么开心，咬牙切齿的表情倒做不下去了，最后也跟着我微笑起来。

一笑生花，蓝颜祸水，诚不欺我！

“当初这些个妃子进宫都是自愿的，至少也是为了她们身后的家族而自愿的！”

我不置可否的点头。她们身后的家族自是自愿的，至于进宫的那些女子们是不是自愿，那就两说了！

“所以对于她们是否心有所属我也不知！”

夏晸觉得有些诡异，他在和自己的皇后讨论自己的妃子是不是自愿进宫的，而他在意的点居然不是这些妃子是不是自愿进宫，而是他的皇后在不在意的问题？

这个话当然有点绕，简单点说就是他在意肖霖的看法！

“若是知道她们心有所属，我肯定会愿意成全的！”

我挑眉。倒不是不相信，只是当年的他成全不了，后来的他想要成全恐怕也不能成全！

注定无解！

哪怕身为帝王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我忽然就没有再探究的心思了，不管是真情也好假意也罢，其实和我都没有关系。就像是此刻，我喜欢这人与他也没有关系，若是来日我们站在对立面，刀剑相向，我们彼此都不会手下留情！

“你这宫怎么像个筛子似的，什么人都能往里面传递消息！”

我着实不理解，夏晸的后宫实在是太多的漏洞，也不知是刻意还是真的疏漏。

“因为这里缺女主人！”

呵！

“女主人？”

我挑眉，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就不客气了！

“霖霖，这个皇宫现在是你的，日后若是承昀可以你再交给他，若是他不可以，你也可以取而代之，然后再替大夏寻找一个称职的主人！”

“夏晸，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夏晸这话是让我取代小皇帝，自己去做女皇吗？

就算是我再不为世俗束缚，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当女皇！

当过皇帝的人都这么疯狂的嘛？

果然还是我想的不够开阔嘛！

夏晸注视着我，郑重的说道：“肖霖，我的确是通过算计才将你娶进宫中的，我的目的也不是那么光明正大！更多的是为了大夏的江山，而我此刻所说的话也是为了大夏的江山，并非出于私情！大夏的内部一直都暗潮汹涌，而我希望我们能够携手化解所有的暗潮，还这天下一个太平！”

作者帝后夫妇互相交心！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