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留人醉

云州的雨下了三日之后终于放晴。云州事毕，回京也迫在眉睫，还有两个月便是年关，各种典礼，祭祀都需要出席。

于是晴朗的初冬时节，所有人都忙碌，唯有我一人闲的发慌。

当我第一百零一次挡到长虹长青苏尚宫收拾东西的时候，静思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把我给拎了出来。

这事她在肖家的时候时常干，我怀疑她是不是忘记了我现在的身份，拎的还是那么顺手。

“娘娘既然无事，那就出去转转吧！毕竟来了云州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的看过！”

我一听觉得还真是，我来到云州之后就被一堆乌七八糟的事情包围着，现在总算是告了一段落，自然要好好的去看看云州城。

“这云州有什么好玩的不？”

我久居京城，堪称京城女纨绔，京城好吃好玩的我都熟，只是这云州离京城可是有千里远，哪怕我看过很多的游记，此刻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找个云州人做向导！”

我没有想到静思所谓的云州向导居然是三十娘和司贞，三十娘今日穿的衣服让我差点都没有认出来。

她今日穿了一身平常的襦裙，颜色也脱离了她平日的花花绿绿，只是浅淡的月白色。

她有些局促的站在我的面前，有些缩手缩脚。比之昔日的长袖善舞，此刻却是个被绑住手脚装在套子里的人偶。

“去换了吧！”

我实在替她难受，她这般模样我怕她出了门都不知道该迈哪只脚。

衣着这种事，本就是个人的选择。并不是穿着儒衫就是满腹经纶，同样也不是穿的花花绿绿就是一定风尘。当然三十娘是真的风尘。

风尘女硬要装良家，只会不伦不类。

三十娘换了衣服出来，整个人就恢复正常了。

“奴家可是正经的云州人，主子想要逛云州，奴家一定让主子不虚此行！”

“我何时成了你的主子？”

我不轻不重的问。

三十娘眼波流转，还没有开口却被司贞抢先了。

“您本来就是我们的主子！”

我不置可否。

“说说这云州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吧！就这附近吧，也不要去远处了！”

三十娘弯着眉眼笑了。

“主子，那我们走吧！”

云州是连接西南边陲的重镇，大夏西南有高绵人的孔雀王朝。

大夏与孔雀王朝一直摩擦不断，两国的边军战事从未有停歇。而最近几年，孔雀王朝因为储君的问题陷入了内斗，西南边陲这才安宁下来。只是待孔雀王朝的内乱平息，恐怕边关依旧还要起战事的。

“主子，你看云州的建筑和大夏的其他地方会有很大的不同，这里融合了一下西南邑人风格，另外还有高绵那边的风格也掺杂其中！”

今日只是微服出行，走走看看，便也没有选择乘坐马车。我顺着三十娘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这里的房屋的确与经常以及沿途所经几州不同。

门檐，斗拱，照壁，细节处更偏爱一些艳丽的色彩，装饰的图案也与京城迥然。

“那是什么？”

我发现一户民居前挂着色彩艳丽的彩条，彩条下面画着画风诡异的图画。

“那是双生彩丽！”

一个书生站在离我们一行人十步远的地方回答，他穿着月白的长衫，头上带着一个儒巾，初冬的暖阳在他的身后柔柔的照着，让他原本有些清冷的眉眼也染上些暖色。

若是卢蓁蓁那个花痴在这里的话，必要捂着胸口，尖叫出声的。不远处的这人，是个标准的志怪话本中，狐妖们喜欢的那个书生。

我周围的所有人都警惕起来，今日出来身边跟的护卫们都做了家仆的打扮，咋看上去我们也不过是富家人家的夫人出来闲逛而已。

我扫了一下众人，发现他们脸上的懊恼和警惕。这些护卫各个身手不凡，然而谁也没有发现十步远的地方这位书生。

看来这书生定然非常人了。

所以说长的太好的东西多半是妖孽！他的皮囊就是用来迷惑世人的！这是慕容大娘子经常跟我说的，我深以为然！

“什么事双生彩丽？”我问三十娘。

“双生彩丽是西南人的风俗，因为双生子不详，其中必有一人是地府恶鬼跟随而来，而这双生彩丽就是为了镇压这地狱恶鬼的！让他老老实实的在人间做人，不要作恶！否则就会被天神真火给烧的魂飞魄散！”①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奇怪的论断，对新生儿不是祝福而是镇压！

“婴孩来到世间都是一片纯白无垢，若是这个孩子日后成为恶魔，那只能说是这个时间的人和事，让他成为了恶魔，而不是这个孩子一开始就是恶魔！”

人之初，性本善。

世人多爱将自己的无能归咎于婴孩，可笑可悲。

知道了双生彩丽的意义，顿时觉得那艳丽的东西也罪恶起来，便失去了兴趣。

“走吧！”

我们沿着长街慢悠悠的走着，街上的行人并不多。此刻的云州犹如大病初愈，还在恢复之中，街上的小商小贩也不多，偶有一两个所贩卖的也是平常之物，无甚稀奇。

“主子，那个书生一直跟着我们！”

肖锦书凑过来低声说。

我回头，那书生倒是也不闪躲，笑的眉眼弯弯，无害的很。

“去把他请过来！”

我吩咐肖锦书，正好前面有一酒家，酒旗招摇，留人醉。

云州也是有好酒的，云州盛产石榴，云州的留人醉便是石榴所酿，殷红如血，果香扑鼻，让人流连忘返。

进了酒家，挑了个二楼临窗的位置，让酒家送上几坛留人醉。

店家送上的是琉璃盏。

西南高绵人善于烧制琉璃，曾经一度在大夏盛行，然而后来听说这琉璃乃是沙子所烧制，无甚贵重，琉璃在大夏的价格也就一落千丈，成为了寻常人家都能买来的便宜货。

玉碗盛来琥珀光。

琉璃盏配这留人醉倒是相得益彰。

我浅尝了一口，真是好酒！

“主子，那书生带来了！”

肖锦书将那书生带到我面前。

卢蓁蓁昔年花痴时候说过真正的美人是不管远近，都美的毫无瑕疵的！

我当时对她的话嗤之以鼻，觉得她这是谬论。任何东西都经不起细看，就是字写的太多，都有些怀疑正误，更何况是人呢！凑的太近了容易将微小的瑕疵给放大！

眼前这个书生倒是符合卢蓁蓁当年的那番话。

隔着十步远的时候，那张脸依旧很美了，然而此刻凑近了，反倒是更美的无暇。

美的就像是一张面具一般。

“不知贵人邀我来所谓何事？”

我又喝了一口，没有理睬他。

而两边的侍卫都虎视眈眈的看着那书生，若是一般人此刻大约在抖索了，然而那书生却是面不改色的看着桌子上的酒坛，眼中流露出渴望。

我从来都不是个善解人意的，所以我一人慢悠悠的喝着，直到将那一小坛的酒喝光，还想要再开另一坛的时候被静思制止了。

“主子，酒多伤身！”

好吧！若是在家中，我还能耍赖一下，只是在外面好歹还是要顾及一下自己的脸面的。

“剩下的都带走吧，再去跟老板买几坛回去送人！”

这样的美酒慕容大娘子肯定喜欢。

“这书生就送去官去吧！当街跟踪妇人，不堪读书人，还是脱了这层皮吧！”

经过那书生的时候，我留下这句话，肖锦书立刻将书生的外袍给脱了，让人将他绑去了云州衙门。

因为云州的官场被杀光了，所以现在暂由四部下到云州的官员代理，等到吏部调派官员过来，再进行交接。

四部的官员一看是禁军送来的人，又听说是跟踪太后的，直接给送到大理寺人手中去了。

经此一事，我也没有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致，便老实回驿馆，打算继续小酌。有些遗憾肖炀那么快就走了，不然还能把这酒早点带给慕容大娘子。

京城，凤盛殿中，太监管事三喜正吩咐着内侍宫人打扫寝殿，准备迎接太后娘娘回宫。

夏晸站在廊下，看着忙碌的宫人，知道肖霖要回宫了，他也雀跃了几分。

廊下的鹦鹉新学了一句话，眼下正蹦跶的欢腾。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要回宫啦！”

作者①纯属胡编，不要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