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下令逮捕了云州三百官员的事情,很快便传至京城,京中的官员们都纷纷上书,两位丞相监国,这些上书自然全都来到了左右相的案头。
两人自从得知这一消息之后,眉头一直紧皱,而案头上已经快累到人高的奏折,两人也无心去看。
云州三百官员和京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门生故旧,亲朋好友,很多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那些奏折两人就算是不用看也知道大致的内容,左不过就是求情,再有就是言官们上书弹劾的,谏言的。
两人都皱眉,有关云州的传闻,两人早有耳闻,只是云州距离京城路途遥远,地方上一直都没有出过什么乱子,众人也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若不是这次的赈灾银案,四部也不会前去云州。然而即使四部去了,也只是为了赈灾银贪墨案,却不想会闹出这样大的动静。
莫非这就是换掉四部名单的目的!这件事究竟是肖太后主动谋划,就是为了清理云州的官场?还是另外有人在背后操纵,想要借此废掉肖氏?或者肖氏从一开始就是替罪羊,用来清理云州官场,同时背负骂名?
岳中甫更倾向于第三种。先皇应该是早就知晓云州官场沆瀣一气,买卖青壮人口的事,银两去向不明的事件。这些银两的去向恐怕也是先帝讳言莫深的原因。先帝无法直接处置云州,需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处置。
若是这样从先皇立肖氏为后到后来肖家的盛极一时的荣耀,也就能够解释了。
这样云州的贪墨案恐怕也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了。
想到这里哪怕是经历过无数的风浪的岳中甫也不禁觉得背后发寒。
最是无情帝王家!
他不由的在心中庆幸先帝立后那会,岳家没有适龄的女孩,若是他们家被先帝选中,他岳家上下百口人恐怕也都要陪葬了。
肖家一家子的狐狸怎么出了个兔子呢?明知道云州官场的是吃人的泥潭,何必非要一脚踏下去!
“就算是她不想下去,也会有人将她给推下去的!”袁超靠着椅子背,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
“你是说。。。”
岳中甫忽然停了话头,他站起身来跺了两步,最终还是压低了声音问袁超:“左相可还记得先帝的容貌?”
“当然记得!岳相你有话就直说?”
“你可还记得我们那日去城门口送肖炀回城的时候遇到一辆牛车?”岳中甫压低了声音。
袁超点头:“我记得那日你看到牛车之后脸色很不好,你看到了什么?”
“先帝!”
袁超猛地抬眼:“什么?”
“我看到了先帝!”
云州,驿馆。
外面各种纷纷扰扰,很多人想要求见,我都以凤体违和的理由让人挡了,就是小皇帝过来请安,也以怕过了病气为由拒了。
整个人都恹恹的,云州旱灾至今,遍地的沙尘,无景可赏。我枯坐在窗前,看着那棵玉兰树。
这个季节的玉兰树已经开始落叶,枯叶落下,发出噼啪声。
“娘娘在看什么?”
静思递给我一盏蜜水,云州缺水,井水喝起来总有股涩味,无法用来泡茶,只能放了蜂蜜做成蜜水喝下去。
“我在想我以后去哪里定居!”
“娘娘这是不想回京了?”
“我想此刻京城的谏书已经快要塞满明理堂了,回什么京城,金陵多好,还有扬州!静思,我们去扬州吧!买个大院子,我把大嫂也给骗过来!我们日日去瘦西湖喝酒,听曲,赏景,你说好不好?”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若是想要定居扬州,我得数数我的私房钱够不够!
“失策了,居然没有把私房给带出来!”
静思点头:“咱们现在若是去扬州恐怕要去沿街乞讨!”
“也不至于这么惨吧?你们娘娘我好歹还能掏出几把铜子的!”
我扒拉了一下我头上的金钗,这个好歹也值个千百两吧!
“哪家不要命的当铺敢收大内御造的物品,是嫌自己脑袋太重,想让人砍了吗?”
我有时候真的很想毒哑了静思,好好的一个人,可惜长了一张嘴!
在斗嘴的时候,她从来都没有让过我,恐怕也没有让过别人,真是无差别攻击!估计整个肖府想要毒哑她的人,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和静思斗了一会儿嘴之后,我总算有点精神了。正想要干点什么,静思说那个三十娘的画舫老板有事想向我禀告。
“三十娘?那个画舫的老板娘?”
我倒是来了兴致,离开金陵的时候,我让静思把那个叫司贞的琴师给买了带上。倒不是我对他有什么想法,只是想要知道这只螳螂的背后究竟是哪只黄雀。
没有想到的是那个画舫的老板娘非要跟着一起,一个也是带两个也是带,静思便一起带上了。
最近事多,若不是静思提起来,我都忘记这两人了!
三十娘还是穿的花花绿绿,扎人眼的很,那个叫做司贞的琴师,倒是穿的正常的多。
他今日穿了件青色的长衫,清秀如江南的竹。
“奴家,草民,给太后娘娘请安!”
“你有何事要求见本宫?”
我端坐着问三十娘,实在不太认同她穿衣的品味。
“我们有件东西要呈给娘娘!”
三十娘大喇喇的从她花花绿绿衣服的胸口处掏出一张薄绢来,然后递给了静思,若是我没有看错的话,她还对着静思抛了个眉眼。
我真的很怕静思会给这三十娘一剑,毕竟这么些年调戏静思的男男女女各个都没有好下场。
“你的粉掉了,胸也小了,今日的胭脂也擦太多了,跟猴子的屁股一样!”
三十娘懵了,等她反应过来想要反击的时候,静思已经走到了我的身边,我一直看着三十娘的表情,我发现她的额角青筋都冒起来了。
这次粉真的掉了!
那薄绢居然是账簿,而上面所记录的正是政和十五年云州人口买卖的流向。
这笔钱最终流向的是吴州。吴州是本朝唯一健在的亲王吴王的封地。
吴王夏维玺是康诚帝夏晸的叔叔,继元帝夏继昀的叔祖。
他镇守着大夏的西南边陲。沣陵过去便是吴州。
这一尺薄绢像是一条细线,将所有的事件都串联了起来。
数十万人的冤魂不过是为某个野心勃勃的亲王,铺就一条通往皇座的血路。
“传本宫的懿旨,将这三百官员所做所为公告天下,如此滔天罪行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慰亡魂,不杀不足安抚着滔天的怨气!明日午时在城外求雨祭坛下处斩!用这三百官员的鲜血平息天怒,祈求降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