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我是大爷”

这个梦陆知省做了无数次，尽管是多年前曾发生过的事，但是他们之间失联的十年里，短暂过往如同梦境虚无缥缈，他努力想要找到一些属于他存在的痕迹，却如同一张白纸，鹤守一仿佛从不曾出现过。

十年前的陆知省还是个怼天怼地暴躁少年，每天不好好上课，喜欢逃课打架惹事。

高一的时候因为跟收他保护费的几个高三打了一架，以给别人脑袋开瓢结束，他因此记过休学。人不在江湖，江湖总有他的传说，陆知省这一架打的可是轰动一时，彻底成了十四中话题人物，各类事迹在学校论坛广为流传，重新回学校后成功荣升十四中最好惹的人的榜上第一人。

初见鹤守一那天晚上，陆知省和平常一样上了一段晚自习就溜出学校了，跑到自己平时呆的小黑网吧猫着。学习对他这种不良学生来说是件很痛苦的事，游戏才是他的乐园。

凌晨一点他才晃晃悠悠的从网吧出来，轻车熟路地转身拐进了一条小巷子，狭小的巷道黑黝黝，伸指，但是他走的四平八稳，指尖的点燃的烟，划破夜色的笼罩。

陆知省突然停在了巷尾，又点燃了一支烟叼在嘴里，吞云吐雾，倒不是他想多逗留，巷子里的战况还激烈，一敌四。

泛黄的路灯下，四个五颜六色的小青年正在围殴一个人，那人身材挺拔高挑，就是少年身量略有些单薄，长手长脚打起架也丝毫不含糊，看着像个练家子，但是怎么讲呢，陆知省看来就是花架子，不中用。

吸引他注意的是他身上还穿着十四中那套黑底红袖的新校服，这套校服在深城一众青春靓丽的校服中成功凭借他的丑让十四中的学子出圈，如此夜色也掩饰不了这身衣服的特色。

鹤守一学过几年空手道但是孤军奋战，很快就落了下风。

为首的黄毛把他抵在了墙上，钳子般的大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窒息感太过浓烈，额上青筋暴起，脸被憋得通红。

“呵，小子挺能打啊”黄毛往旁边吐了一口血沫，继而恶狠狠的盯着他“鹤守一你老子呢已经进去了，但是不代表他所欠下的债可以一笔勾销，你好好待在一中，哥哥我也不必大老远跑来找你，你也不用受这皮肉之苦，你说你啊就是要跑也跑远点啊！”

“哥，悠着点别把他掐死了”看着鹤守一开始翻白眼了，黄毛的绿毛小弟赶忙上前阻止。

“哼，这种人死了也活该”黄毛嘴上说真狠话但还是撒手了，给他肚子上狠狠打了一拳，鹤守一痛得直不起腰额头冒出来虚汗，紧紧闭着的嘴巴却是一声没吭。

隐藏在黑暗里的陆知省倒是有了点兴趣，这小子还挺倔啊。

“多给他点教训，别弄死就成。”黄毛看了眼还在硬撑的鹤守一眼中流露出的更多的不屑。

他的话刚说完，旁边的小弟拳脚就跟不要钱一样往鹤守一身上招呼，他此刻已经无力反抗，只能护住头部，蜷缩着身体。

“喂”陆知省叼着烟走了出来，看着还挺拽的，以至于黄毛等人齐齐朝他看了过去，吐了一口烟后，陆知省对着他们呲牙一笑，牙还挺白。

黄毛等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又看着陆知省，他为啥对我们笑得这么突然?

“你谁呀?笑毛啊？还有我不叫喂，我叫……啊呸”绿毛意识到自己上网冲浪过快，好在几时刹住车试图稳住自己的恶霸人设。

“我，是你大爷。”陆知省慢悠悠的给他来了一句。

“靠，哥他侮辱我，我根本没有大爷。”一脸委屈看向黄毛，黄毛反手就是给他脑袋上一耳瓜子，丢人玩意儿。

“小兄弟，不关你的事，别瞎添乱”笑话他们可是文明的流氓，妈的这死小子吃什么长大的没事长那么高做什么？跟他讲话有点废脖子是怎么回事。

“谁说不关我事了，我也是他大爷”说完指了指躺在地上的鹤守一。

鹤守一:“……”蜷缩在地上的身体动了动，似乎想要站起来。

黄毛等人:“……”这么嚣张的还是第一次见，互相对视一眼，打定主意要教陆知省做人。

“哼，臭小子，大爷我就今天发发善心，教教你怎么做人。”嘴上一边说着抡起拳头就朝着陆知省脸部砸了过去。

陆知省伸手一挡轻松就化解了他的攻击，一个借力转身就给了黄毛一个过肩摔，靠这死小子吃什么长大的？力气这么大，黄毛背着地结结实实的一摔感觉器官都位移了，心里止不住骂娘，丢脸丢大了，哎呦，他的一世英名啊？

这颇为戏剧性的场面成功震住了其他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哥，你没事吧?”小绿反应还算及时，赶紧跑过去扶他。

“艹，瞎啊！干他，一起上”黄毛咬着牙推开扶着他的小弟，三步做两步想给陆知省一鞭腿，小弟们见此也撸起袖子围了上去。

陆知省从小不是在干仗就是在干仗的路上，脾气又不好天天被别人找麻烦。有道是拳头下见真章，他向来是拳头比嘴硬。打架从来都是拳拳到肉，这不没两分钟黄毛和三个小弟已经在地上翻滚了，想骂娘都骂不出声了。

“垃圾”陆知省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非常有礼貌的朝他们做了国际友好手势，大概就是伸出一只手，只有中指立着。

黄毛等人:“……”尼玛，这小子怎么这么叼谁来管管他?

这边原本该躺在地上的鹤守一，已经在缓慢的扶着墙移动，离案发地已经有三四十米远了。

陆知省:“……”

其实鹤守一这个名字陆知省还是知道的，谁能想到以前一中大学霸，会转到十四中这个大杂烩末流高中。当他第一次出现在十四中，就万众瞩目，大家都想看看这个缺心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陆知省不上心，但招架不住他身边有一群八卦的狗友，这不鹤守一这个人他没见过名字倒是挺耳熟。看见被欺负的人是十四中的，还是鹤守一，他就散发了点爱心，但是谁能告诉他学霸的画风是这样的吗？

陆知省一向觉得自己是天底下少见的厚脸皮了，没想到人外有人啊！这小子以前还是一中的，一中的招生规则里是不是要加一条不要脸。

鹤守一佝偻着身子，走的也不快，但是每一步都走的毅然决然，丝毫不在意后面盯着他的眼光。

陆知省嗤笑一声，这位老兄画风还挺清奇难得一见。迈开步子很快就走到鹤守一身边，看着他被打的还挺惨的，怎么说也是一中来的大学霸，估计也没受过这种伤吧。

陆知省嘴上还叼着半截烟，笑话陆哥打架不仅狠，更重要的是要酷，少年的声线略微低哑，夜色独有一份慵懒在里面，只是这语气比较欠揍，这问候的话，让人忍不住想先给他两巴掌，“我好歹我也救了你，你不说声谢谢！”。

“你大爷的。”鹤守一头也不抬，继续猫着步子往前走。

“你就这么报答你的救命恩人?”这人十分欠揍，陆知省摸了摸下巴，看了眼四周在想自己有必要揍他一顿。

“救不救是你的事，我没求你救我?”鹤守说完就一弯腰咳个不停。

陆知省:“……”我擦嘞，这来自学霸的强盗逻辑啊？还能这么玩，看着鹤守一快咳断气的样子，陆知省仅有的一点良知，克制住了想要呼他身上的巴掌。

“前面有个小医馆，我带你去看看，瞧你这样儿，遗书也可以安排上日常日程了”陆知省一边说着一边架起他往反方向走。

鹤守一这会儿已经有点招架不住了，浑身疼的要命，他知道自己再走几步，估计就会倒下了，也不挣扎任由身边的人架着他走。

陆知省边走边在心里唾弃自己，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这会他应该返回学校睡觉啊，救下他就已经是他的福气了，还要送他去医院，陆知省觉得他十几年没做过的好事，今天全做了。

我陆知省也是个好人呐！

嫌弃的眼神自然又落到了鹤守一身上，像模像样的叹了口气，弱鸡。

鹤守一:“……”你他妈把老子放下，我自己爬，鹤守一在心里把陆家祖先全都问候了个遍。

小医馆在十四中附近，陆知省带着他七拐八拐总算是到了，夜深人静，小医馆紧闭的门，诉说着此刻他们多不合时宜。

此时鹤守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两个的人的影子在路灯下被拉得很长，陆知省架着他，两人的影子交缠在了一起，仿佛他们亲密无间。

陆知省很熟练的敲门，敲门声再这个时候异常刺耳，没一会儿一个打着哈欠的中年男人，开了门，园目怒视。

“陆知省你个死小子，你跟人打架就不能换个时间吗，老子哪天猝死了有你一半的功劳。”他指着陆知省的鼻子骂骂咧咧。

“田叔先帮他看看，瞧他这个弱鸡样，您再多骂几句，人可就过去了”陆知省习以为常，心中忍不住吐槽，这中年老男人更年期啥时候能过去。

“哼，进来吧”田叔挪开略微宽大的身子，让他们进去，陆知省把人扶到病床上躺下，田叔很利索的准好器材，给他做检查。

陆知省站前病床前看着，准备拿根烟抽，想到这里是医馆又忍住了。

“这小朋友以前没见过啊?不会是你带着去打架的吧”田叔手里忙活着嘴上也没停。

陆知省是这小医馆的常客，和他玩的比较好的几个他也见过，这些个青少年都中二，老喜欢跟别人打架，不过今天这个是新面孔。

“路上捡的。”

“没有伤到骨头，建议去大医院拍个片儿看看有没有内伤。这个药每天涂两次，伤口尽量不要碰水。”田叔给他伤口做了处理，留了一些药给他，打了个哈欠后又道，“挺晚的今晚留下吧，明天我再给他看看。”

“谢谢田医生。”鹤守一躺着病床上道谢。

“嗯，小朋友打架可不好，别跟着陆知省瞎闹知道吧。”

田叔脱下白大褂，回房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