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终会消失

絮语再次感叹，虎母无犬子，杨家皆精英。

她变回原型，被杨戬单臂抱住。她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杨戬腹肌的纹路，以及温暖的体温。

絮语把九条尾巴耷拉在杨戬胳膊上，金色毛茸茸的狐尾随着光影不断变幻，高光也不停移动。

至于为什么“光影不停变动”，那是因为杨戬担起作为舅舅的责任，开始以赶路为由教导沉香玄功。

杨戬脚下金光乍现，踩过雪层都会将白雪鎏金。沉香聪明至极又天赋过人，细细观察杨戬的动作，脚下也不停，照葫芦画瓢按着脚印旋转身体，渐渐参悟这九转玄功之道。

其实有点晕。但连法力都没了，只能化成原型被人抱着赶路的絮语，实在是不好意思提什么要求。

跑过白桦林、松树林，踏过结冰河、流水溪；就这月光吟唱乐府诗，伴着黎明同饮草尖露。也就几次日月交替，沉香便找准窍门，无论履薄冰还是水上漂，都能稳稳踏过每一步。

他们路过人间沙场。这里血腥味刺鼻，霸道，滔天，又压抑。喷溅而出的鲜血沾在冒着寒光的剑上，士兵快速挽个剑花甩掉血滴，又吼一声冲向前去。掉在地上的马鞍不知被踩踏过几回，都被血液与污泥染成黑色，此方惊起的马早已不知跑到哪方阵地。

人与人的怒吼与哀鸣掩盖不住刀枪相撞的声响，但同时矛盾碰在一起的声音也超越不了鼎沸人声。

战争、战争；鲜血、鲜血。甲胄之内伤痕满身，甲胄之外沾满猩红——此为人间大乱，此谓血流成河。

絮语嘴里不自觉发出嘶嘶吼叫，她想要质问天上神仙，到底怎么管的，这战乱还要持续多久；但她现在却什么都不能做，甚至没有了杨戬她都不能安安稳稳经过战场。

可杨戬与沉香，也不足以改变世道。

杨戬沉香，跟紧。

沉香不用提醒！

杨戬力气有些大的抱着絮语，虽然有些紧巴，但也让她更有安全感。沉香即便是个少年，却也早已见过鲜血与死亡，不慌不乱，随便侧身就能躲过飞来的兵器。

但就算离开了战场，看见冬天明媚温暖的耀阳，絮语还是觉得血腥味挥之不去。

杨戬无论如何，上神定然不会置之不顾。

一看见自己怀里的小狐狸闷闷不乐，杨戬就瞬间知晓了原因。他用另一只手抚摸着絮语的柔软的绒毛，以示安抚。

现在已离华山不远，但杨戬还是说休息一刻。但其实是在找借口，因为他要酝酿一下如何带着沉香去看他的家，那个他虽然没了生身父母、如今早已落灰，却仍然不折不扣是一个“家”的那个家。

沉香看着舅舅温和的抚摸……很大概率是舅母但变成了狐狸的絮语，又想起连续好几个凌晨里为他盖好被子的舅舅，想起在他失足摔倒后，无言指导动作的舅舅。想起早晨给他递烤兔子的舅母，想起远远看着他，眼里含笑又藏着暖春的舅母。这几天的经过交织在一起，在他的脑海里汇聚成暖色的光。

沉香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在发出热流，发生巨变。

到了很久很久之后，也就是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沉香才反应过来，这热流是亲情的暖，这巨变是无情到收敛的过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