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三 · 子归子归

夜幕降临，

九幽城一改白日里清冷的景象，

街道边的民居悬起五彩灯笼，

人群熙攘，

俨然比过节还要热闹。

……

两个身影一白一黑，

穿过人流，沿着街道慢行。

前后相隔六七尺。

……

轻容并不想和他同行，

这个男人亲手切断了她挽救部族和亲人的希望，

逼死了神女，那便是织羽族的世仇，

她伸手摸了摸腰间的软剑，

比任何时候都要警觉。

“你为何不肯安顿在寂月宫里，”

巽风在身后淡淡地开口，实在不理解她半夜三更毅然决然要出宫是为何。

轻容转身瞪了他一眼，

“寂月宫不安全，我怕晚上一闭眼，就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他面色微愠，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还没有这么忘恩负义，竟要取救命恩人的性命……”

……

她双手环抱至胸前，有些无奈地停下了脚步，

“巽风殿下，我今日进城时，街上一派萧条，宛如空城，

但此刻却是人声鼎沸，俨然是繁华、和美、幸福的景象。你可知为何？”

“当然是因为三万年前被封印的将士回归，子民们应当庆祝，”

他身材瘦削高挑，此刻微微抬头，环视了一圈街上盛景，

这个景象他期盼了万年，如今已然实现，自然是心满意足的。

“对啊，你一定很开心吧，

苍盐海此刻每个人都是幸福的，只有你的兄尊他再也不会开心了。”

巽风闻言低头凝视着她，凤眼微眯，眉头紧锁，

……

“我听闻，月尊和月主情深意笃，

此前我诧异，为什么体恤众生、博爱无私的神女会中意月族月尊。

那可是三界都避之不及的魔头。

直到我今日在寂月宫，遇见一个男子，

他也十分悲伤，在这种天人团圆的时候，

还有谁会默默为逝去的人流泪呢？”

……

轻容脑袋低垂着，

翠玉发冠拢起的青丝，如丝绦一般披散在她细弱的肩膀，

“他告诉我，真正的月尊他有多懂得爱和责任，

而神女是他的朋友，他在为他的朋友感伤。

我和他是一样的感觉，神女救不救苍生又如何，

亲人和爱人若不在世，苍生又和我有何干系？！”

“……”，巽风知道她说的是觞阙。

“其实我有什么资格怪你…”，轻容很失望，她讨厌这种错过的遗憾和悲伤，

“为了我的父亲和族人，我必定也会像你这样，绞尽脑汁，也许什么自私自利的事都干得出来，说不定比你还要残暴。”

……

残暴，自私自利，乖戾冷漠，不可一世，

他们重逢不过半日，她已经快把世间所有贬义的词都在他身上用了一遍。

巽风不和她计较，他心知自己理亏，但他从不后悔。

他仿佛一直被命运推着往前，一步步行差踏错，但似乎除了这条路，

他无路可走……

……

轻容在最热闹的街区找了个客栈下榻，

眼下她只能留在九幽城，静静等待月尊能带回来消息。

她指尖微动，唤出一尾赤羽鸟，向风鸣山的方向送出密信。

……

寂月宫下了诏令，

十万大军回归这一天，

日后将被定为月族百年一贺的子归节，

为了庆祝亲人团聚、预祝苍盐海欣欣向荣。

清晨，街上已经热闹起来，

月族众人奔走相告，

四处传播着这一喜讯。

……

月族人真是爱过节，她心里感慨。

也许只有通过形形色色的节日，人们才能记住许多珍贵的东西。

但织羽一族和月族却是截然不同的，

他们居于深山，鲜少和外界有交流，

更多的是过着与世隔绝、安然惬意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会让人忘记时间，逐渐变得放松，越发淡然。

……

既然来了苍盐海，

她便决定四处走走。

出了热闹的九幽城，她循着地形图，遁进了偌大的暗松林。

这里是猎户和牧民的聚居地，

听闻在暗松林里，遍地都是奇珍异草，

她此前垂涎已久，但一直没有机会前来。

……

若能采得生于极暗之地的晶荧草，

便可以为父亲熬一副养生汤，增长灵力，绵延仙寿。

这种草药在存活时不能用手采摘，否则草药中的灵力流失，

便成了一株普通的野草。

她终于在一株大树下发现了一抔，

取了随身的天蚕丝帕，将草药小心包裹，然后摘取下来。

放到锦囊里，贴身收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