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那日的漠河舞厅

“不是我给你讲，你那种搭讪方式真不行……”除夕拖着杨靖，声音不大却喋喋不休，杨靖翻着白眼乱瞟，甩不开更甚唐僧的聒噪。

“是你们啊，有什么事吗？”女孩抬起脸，浅浅的酒窝蓄满阳光，“就是那石头能不能……”

杨靖一脸诚恳，话未说完，闻者心知肚明。那女子回以认真的目光，“真的不行啊。”

那双眼像夜空的星辰，执着的闪烁。

“这块石头，我是要准备送给男朋友的。”女孩捧起石头，温润光滑的表面印起目光，像金光粼粼的秋水。

“你有男朋友了？”除夕诧异，一分诧异，九分幸灾乐祸地瞄一眼杨靖。

“是吖，我们在这世上并不孤单，因为我们就是对方的影子。他真的很帅，也很能干，会干好多活，还参加过比武拿过奖呢！”女子笑得开心，把她家的男人一顿好夸。

杨靖忆起前世学过一篇课文，“君美甚，徐公不若君之美也。”身临其境，他忽然觉得有个满眼都是你的人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怎么忽然有些羡慕那个不知名的男生呢？

“不过，两三个月后他要去璃月了。”说到这里，女孩忽然忧伤了。

高大影子投下，遮了女孩旭日般的脸。

“他为什么走？”杨靖忍不住多嘴，女孩并未介意，“我们五六岁就认识了，那时就一直过着穷苦的生活，其实能吃饱穿暖就好，我并不过多追求，但是，”她叹口气有些嗔怪，“这笨蛋应该又是在外面听谁说的，天天嚷着要挣大钱，让我幸福快乐。正好听说不久有商船要来，璃月又是摩拉的发源地，机遇不少。”

“我也劝不住，这块石头我随身带着，我想把它雕成我的样子送给他。噢，对了，他给我寄的信还没看……”女子后知后觉，赶紧收起石头，拿出信在阳光下阅读。

阳光渐渐把字照得清晰，却慢慢自女孩脸上移走，她不笑了，平静地把信折好，靠在树蹲下。

一枚清澈的咸涩割过面颊。

“你怎么了？”两人上去关心她，“他……他说时间变了，晚上就要走……”她捏着石头，任由豆大泪水将石面的脸模糊。

杨靖和除夕同时沉默了，除夕攥紧拳头，手臂微抖，他一把拉过杨靖。

“我想帮帮她。”除夕确认，这距离她听不到，对杨靖说道，一双眼中燃起厚重的火。

“我也想。”

两人达成无声的契约，快步返回，女孩已蜷缩了一团，把脸埋下。

“为什么这样……我什么都给不了……”她抓扯衣衫，自责地哭泣。“谁说的？”突兀的一声，女孩抬起头。

“我有办法，能送给他更珍贵的东西。”杨靖温和一笑，“真的吗？”女孩半信半疑，眼泪尚在打转，“你愿意信我吗？”杨靖反问。

女孩不知怎么点的头。

莫约五分钟后，他们分别。“记住时间啊！到时候我们白狐之野见！”杨靖挥手告别。

“就这？”除夕狐疑地看他，“有型的东西不一定任珍贵地永驻。”杨靖对他眨眨眼，“行了，我得回去练习练习。”

百代过客，穿行而过，十个小时看似漫长，却只在眨眼间。

夜晚八点的白狐之野宁静而神秘，杨靖和除夕碰头后便前去赴约，碰见女子，牵着一个男子手过来。那男子高挑而匀称，浓墨眉毛高挺鼻梁，细心与温和自眉宇间，扎根豪放憨厚上。

“先生，你们来了。”女子向两人挤出一个笑容，“他们是？”她旁边的男子问，“哦，是两个朋友。”

“你好。”杨靖柔和一笑，似初春晚风，融化男子脸上若有若无的敌意。男子也礼貌问好，杨靖忽然问他，“你见过瓜叶菊吗？”

男子茫然摇头，“没注意。”

“因为叶子很大，所以大多数人都觉得是草，实际扒开叶子，里面是花。”

所有人都不知他为何要问这样的问题。

四人都没在说话，一对男女执手并肩，漫步远行，应该没人想到这温情随和，却是离别的前调。

两只手紧紧相握，珍惜彼此最后触手可及的温度，在地层中穿过菊花的宽叶和鸣虫的诗歌，两人驻足。

“还记得这里吗？”女子柔情地问，“当然，你还在这里教过我舞步。”

“再看我跳一次好吗？”

“好。”

男子盘腿而坐，杨靖和除夕稍微远离，萤火虫为她寒月肌肤点上不多的温度。眼泪再次汹涌，她从未觉得月光那么刺眼。几小时前的画面循环播放，她一遍遍读着书信，一遍遍整理他送的东西，离别的事实不会改变，唯有泪痕模糊了字迹，也模糊了眼。

她伴着幽幽荧光，清寒月华，在一片芳草中翩然起舞，她像寒湖仙鹤，优雅轻盈，四方仅有形影相吊。杨靖席地坐好，指尖在吉他弦上拨弄。

沉重的音符，狠狠拨动在场所有人的心，那声音低沉而磁性，像叹息更像呐喊，音波舞动，在不可见处构成一座空旷的舞厅，一位老人，在舞厅中孤独地起舞，昏暗灯光下，他在等待，永不归来的人，与他执手共舞。男子视线迷离了，模糊了视线，浸红了眼眶。最后一步落下，未见萤火虫散去，眼角滑落一抹金子，大光一闪而过，又坠入黑暗。

“啪嗒！”

是有什么在心头破碎？

男子终于忍不住了，他一把抱住女子，崩溃的大哭，“苗！我舍不得你……”

“可你还是要走。”苦涩的离别自眼流入心中，这一刻两人恨不得融为一体。

“不行，我不多挣钱的话……你还那么年轻，那套和服我却买不起……”

“可你问过我想要吗？你一直觉得有很多钱我就会幸福，但我一直想告诉你给你跳舞就是我最幸福的事，不可替代！”

“可是……”

“你又有没有想过，你走后我再也不能笑着跳舞了，我只能坐在这里看月亮看星星，看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不想那样啊……”

男子呆愣了，任由女子撕心的哭声击打他心灵，女子终是哭累了没了声，剧喘两口，抬起肿成桃的眼睛，“快去吧，别耽误了行程。”

“我不走了！”男子再次抱住女子，让对方如置身于梦幻，“我原以为挣很多钱就能让你幸福，但原来一直都是我自以为是。”

萤火虫围绕他们盘旋，宽大叶片舒展，朵朵小花可爱，这对情侣一起来到杨靖面前，女子含泪笑，捧起那块石头。

“谢谢你先生。”

花月成双，杨靖拿到那块的石头，忽地鼻子发酸。

“该死，眼睛里进砖头了。”冥鞘道。

事情告一段落，杨靖却发现除夕不见了，他在不远处的山岗找到除夕。除夕坐在悬崖上，呆愣地眺望稻妻城。

“歌不错。”他抹了下鼻子强笑，“叫什么？”

“漠河舞厅。”

他一改之前，像是离群的老狼王。

“我有个朋友，他也有个貌美如花的女朋友。女朋友好武侠，他便带上女子给的剑，‘等我回来，到时候你便是天下第一的夫人。’他是这样自信的说。他一路上胜过了很多人，名声逐渐传开，却在一次遭遇不测。”

“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消息传回稻妻，他的女朋友忧愤而死。”

杨进沉默地站在身后，七尺汉子此刻是那么萧条佝偻。他没有揭穿除夕，笨拙的无中生友，不堪一击的谎言是他仅剩的倔强。

“能教我唱吗？”

杨靖点头，手指拨动沉重的琴弦。

落日和星空曾在黄昏短暂的相拥，大雪将衰老，眼睛会融化，漠河的那天夜晚，月和今夜的一样美。

曾经举杯邀明月，而今低头拾碎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