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想好了就回到工作里吧，饭菜我等会送给他，我会好好劝他的孩子...”
…………
“想哭就哭出来吧，有情绪了别憋在心里，会憋出病来的。你小郑队长他发泄出来了，你也可以的，至少别像他那样伤害到了别人哈哈——那个傻孩子，要不是因为我们相处这么久……”
既然都快走了，就别给人家留下坏印象了啊毛原！母亲，这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错的，我心里记得您，记着呢，但是我这种行为给别人带来了麻烦，给我的工作也带来了麻烦，所以我决定要改变，相信您也一定会支持我的吧
另外一边
郑季摔门进了办公室，“咚”的一声巨响，把所有人的心都悬在了胸膛，所有人都不敢呼吸，希望小郑队长能尽快回复消气，这里也没人敢去安慰他，因为大家都一致觉得去了只会更加严重
只有吴千语默默拎着饭盒站在办公室门口，没有敲门，也没有说话，就那么一直站着，站了十分钟
郑季坐在里面也不好受，他是恨铁不成钢，在那样的情境下，他只会觉得面红耳赤，毛原太不像话了。如果他只是和别人一样，进来了站起来说着“郑队你回来了。”然后半抱一下聊表敬意也好，可是这里谁都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
郑季点了一支烟，这是爱抽烟的林局（林政宇）上次在他这里说事落下的，一直想送回去来着，没时间
郑季是不抽烟的，可是这个时候他的心里，小小的一盒香烟充满了巨大的诱惑，他只好从中随意抽出一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打火机，走到窗边，开窗透气准备抽烟
可是好巧不巧的是，外面的风总不让他抽这根烟，就像是要和他作对到底似的。郑季也不生气，索性扔掉打火机，假装烟着了，看着外面就那么悠悠的抽着，就一会功夫，外面居然下起雨来了，是像细柳吹拂那般温柔的绵绵雨，只是给这座城市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纱，让它显得更为神秘了
“咚咚咚”
吴千语敲响了办公室的门，很轻的三声，女孩子都喜欢安安静静的做事，就连敲门也是有节奏的，温柔的，就像是不想让里面的人听见一样
“请进。”
从里面传来的声音很熟悉，还是如往常一样，吴千语从中听见了他的沉稳，他带给整个三队的安全感吴千语放心的推开门，见郑季正关好窗户转过身来，顺手把烟丢进了垃圾桶里
“吴姐有什么事吗？”
郑季端了个椅子给吴千语，示意让她坐下来说话。吴千语推辞掉了，她只是来说几句话就走的
“我想来已经不用我来劝了，小郑你一直都这么懂得消化情绪，总是那么让人放心”
这是真心的夸赞，确实郑季一直都是如此，从不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上，是个非常优秀的孩子
“吴姐谬赞了，我刚才也有错，让他们受委屈了”
吴千语笑了两声，把饭盒放在郑季乱糟糟的桌子上，见没地方放，郑季赶紧把桌子随意收拾了一下，憨笑着
“让您操心了，还为我做了饭”
众所周知，吴千语一般都是自己带饭来吃的，年纪大了，吃不惯外卖这种东西，也不健康。要是哪天烧了好菜，也会带过来请队员们尝尝，也就那几天他们能享享福，换个口味
吴千语撅着嘴，轻轻拍了拍郑季的头发
“哎呦，谁告诉你这是我做的？是毛原那小子给你买的，是你说的五点左右回来的，还弄这么晚，可让他好等啊臭小子”
那小子！
“我可没叫他等我啊，吴姐这事可别冤枉我，我还觉得整天跟他汇报这些嫌烦呢，跟个老妈子一样”
“你个小白眼狼，毛原这么好的孩子你不要我就捡去了哦，省的被你活活糟蹋了”
“啊吴姐你这话说的越来越不对劲了，什么叫我糟蹋他啊，分明是他缠着我吧，你要为我主持公道才对啊”
“他大你大？”
“我大”
“好好吃饭吧你！”
吴姐拍了拍郑季的背就走了，郑季呵呵傻笑着，还出去送了一下
（那改一下，吴姐四十多岁，快五十岁了）
郑季吃着饭，心里温热的，和守着这饭的人心里一样...
七
“咚咚咚！！”
“咚咚咚！！”
这次是非常急促的敲门声，把还在认真看资料的郑季吓了一跳
都十点半了，基本上都下班了，谁还在这里敲门啊？
“进！”
李彧慌慌张张的推开门，差点没控制住门就要撞在墙上，郑季抬手赶忙扶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看来是冒着雨跑过来的
“郑队长，朱所，，朱所他。。”
郑季赶紧过去扶着
“你慢慢说，老朱他怎么样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李彧本来是想一口气吐出来的，可是现在看到灯光下红润的郑季的脸，那张脸还是那么稚嫩，怎么忍心。。。
“朱所他还在医院，出了车祸。。。”
郑季眉头紧皱，朱烨如你可是一直命都很硬的啊，十五年前那次事件活过来了，这次也是！
“带我去！”
“是！”
医院。
所有人都穿着黑色衣服站在病房门口，低着头不说话，领头的副所长萧忠国双手握着放在那挺着多大的啤酒肚上来回摩挲，踱步着就是停不下来，因为他不知道停下来的滋味是有多难受，仿佛只要他一直在这里不停的走着，里面的人就能听到他虔诚的悲伤情绪
郑季后面跟着李彧，步伐由急促逐渐变缓，前面的人都不约而同的给郑季让道，一直到萧忠国面前
郑季仿佛石化了，一下子撞在了萧忠国身上，双眼无神，脸上也面无表情，众人没见过他这样子，感觉很恐怖，纷纷来安慰他
他把他们都推开了
“别碰我！”
所有人都自觉后退，中间留给了郑季和萧忠国，老萧拍了拍郑季，把一个纸条塞给了他
“这是朱所最后留给你的，他被送到医院来就没气了，事情是下午九点多，他自己开车准备去警局的路上...”
郑季颤巍巍打开那张小纸条，里面的字因为长期捂着和雨水的冲刷而模糊不清，不过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写的是什么
【查尔街89号】
多么熟悉的字眼啊，那是朱烨如在郑季刚毕业时送个他的礼物，是的，是一本书，书名就是《查尔街89号》
书里的故事并没有多好看，而且郑季也不喜欢看书，所以就草草看了几眼，只看了一半
后来朱烨如还故意问他书里的内容什么的，讲得津津有味，可是郑季只是左耳朵听，右耳朵出，根本不记得他说了什么
只是朱烨如就是喜欢在郑季面前提到“查尔街89号”这个字眼，后来他说这不是个地点，它是一种象征。书里的故事也不只是表面上一个探案故事，它也是一种象征。
朱烨如还说那是他年轻时念大学时教授告诉他的，他记了好久
它讲的是一个人犯了错终将会被惩罚，进入了查尔街，就一定会走进89号胡同，就算出去了，也还是会回到这里，因为你犯了错，就会被一直困在原点，知道你反省了，改正了，赎罪了，你才能走出去，但是你最后才发现永远也走不出这个胡同，你只是以为自己走出去了，但实质上你只是在自欺欺人
有次郑季去朱烨如家里，他年纪大了都还没娶妻生子，所以家里挺乱的，挺小的，挺孤独的...所以一有空郑季就喜欢去他家里坐坐，没什么，就只是坐坐。
朱烨如是郑季的人生导师，他在郑季心目中的地位仅次于父母
那次去朱烨如家，郑季开玩笑说朱烨如家里像一条街道，放垃圾堆的那条，朱烨如抱着笑容回答“垃圾堆你不也天天来”。
郑季后来把水不小心洒在了客厅的地板上，去擦的时候发现地板因为年代久远都开裂了，顿时停在了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朱烨如从他手里接过抹布仔仔细细的擦着“小郑队长来我这，我这的地板都开怀大笑迎接哈”，郑季瞬间就破防了笑得老开心了
后来，朱烨如在那块地板上写着“89号”，这样郑季就不会踩在上面崴着脚（中间是中空的，踩空了肯定不好，而且郑季讨厌89号这个字眼嘛）
不会的，查尔街89号怎么会是那种意思？朱烨如，你给我滚回来，我要你亲口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是发现你是逗我玩的你就死定了，去地府我也要把你拽回来打一顿！”
郑季小声地嘀咕着，把周围人都弄的昏昏沉沉的，摸不着头脑
“怎么样？可是有什么线索？”
郑季抬起头来，眼眶湿漉漉的，那双眸子从小到大都是那么好看，朱烨如当初就是看这双眸子才认定这孩子一定有出息，是非正义勇敢之人不可才会培养他，它清澈的似乎有些过份了，朱烨如都没有从任何一个出生的婴儿身上看到这样的双眸
“没事，没事。”
郑季坐过去，把白纸塞进口袋里，双手揉了揉脸，吸了鼻涕，咳了两声，看向那个漆黑的通道。那里那么黑，走那条路也是打算一个人走到黑吗？
二十分钟后，医护人员推着遗体出来了，郑季第一个扑上去，看着安安静静躺在灵枢里的朱烨如，泪水不争气的滴在了上面，萧忠国只是一味地在后面拍着他的后背，似乎这样就能让他好受些。
看够了，即使是错了也不后悔
“李彧！##（npc）！，跟我走”
李彧猛地站起来“到...！”
副所长拉住他
“小郑，你要干什么去？！”
“没事，我只是想追查线索”偏过头来看着灵柩
“朱所就拜托你们了”
副所长没有放手
“千万别出什么事，这件事市局已经通知下来了会严查到底的”
“嗯，放心吧”
说着推开了萧忠国的粗糙的大手，径直走过那道走廊，黑色的风衣随风肆意飘荡，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啊，只不过现在也是承受了不该承受的……
朱烨如家
郑季现在贴着封条的门外，侧边窗户传来风吹雨打的声音，把他的心拨弄的乱七八糟的，郑季整理了一下表情，清了清嗓子，撕开封条，推门而入
这里还是和那个时候一样啊，只是...只是现在没有人为我开门迎接，没有人颤巍巍的倒茶送水，我也不再看着谁端出棋盘，那个令某个人心驰神往的棋局……
查尔街38号，郑季小心翼翼的把那块地板撬开，外面的风和雨越来越大了，闪电时不时照进来，李彧和##笔直的站在身后默不作声，表情凝重
…………
朱烨如葬礼那天郑季去了，因为这个时候只有他一个人能去了
他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说过一句话，似乎连呼吸也没有
那天的风很大，路过的人们只是觉得他就和雕像一样，仿佛就是被雕刻在那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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