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绾下了车，没再管他们，随手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就走了。

童绾几乎是撞开宿舍楼大门的。她跑得太急，肺里像塞了一团烧红的炭，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脚上的帆布鞋在光洁的瓷砖地面上打滑，差点让她摔倒在地。她顾不上调整呼吸，跌跌撞撞地冲向电梯，却发现两部电梯都停在高楼层迟迟不下来。

她转身冲向楼梯间，三步并作两步往上蹿。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鬓角的碎发，黏腻地贴在脸颊上。手机被她死死攥在掌心，屏幕上还显示着小小发来的那张令人毛骨悚然的照片——贝林林抱着熊玩偶站在她们宿舍门口！

三楼到了。

童绾猛地推开楼梯间的防火门，冲进走廊。远处，她隐约看到自己宿舍门口站着两个人影。她顾不上膝盖的酸痛，拔腿就跑。

距离越来越近。

宿舍走廊的声控灯随着童绾急促的脚步声一盏接一盏亮起，惨白的光线在墙壁上投下她慌乱变形的影子。时夜那句冰冷的“下车”还在耳边回荡，但她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小小的消息像一根烧红的铁丝，直接捅穿了她的理智！

310室的门虚掩着，从门缝里漏出一线暖黄的灯光，还有小小熟悉的、带着困惑的声音

于小小可是…温银刚刚才在楼下送了我一个啊？为什么又让你送一个来？

童绾的手已经按在了门板上，掌心全是冰凉的汗。她听到贝林林那把天使般甜美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恶意和愉悦

贝林林他说这是限量版呢，全球只有两个。

轻柔的衣料摩擦声，像是她在调整抱玩偶的姿势

贝林林和你，最配

“最配”两个字被她咬得极轻，却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童绾的耳膜！她再也忍不住，猛地推开了门——

宿舍内的场景瞬间撞入眼帘

贝林林背对着门口，纤细的身影裹在那件米白色开衫里，长发如瀑垂落。她正微微前倾，将怀里那个巨大的棕色熊玩偶往小小怀里塞。玩偶憨态可掬的脸从她肩头露出，纽扣做的眼睛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小小站在自己床边，穿着那套酷似白雪公主的睡衣，头发乱蓬蓬的，脸上还带着刚洗完脸的湿气。她困惑地皱着眉，一只手已经接过了玩偶的一只爪子，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摸上了玩偶的左耳

于小小这里好像有线头…

小小的指尖轻轻拨弄着玩偶耳朵根部一道略显粗糙的缝合线。

童绾别碰！！

童绾的尖叫撕裂了宿舍内诡异的平静！她几乎是扑了过去，在贝林林和小小惊愕的目光中，一把打掉了那个即将被小小抱进怀里的玩偶！

“砰——！”

巨大的玩偶重重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它憨厚的脸朝下，毛茸茸的后背朝上，在撞击的瞬间——

“咔嚓！”

一声清脆的、像是塑料断裂的声音从玩偶内部传出！

紧接着，在三个女孩六只眼睛的注视下，玩偶背部那道原本就粗糙的缝合线，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裂开来！针脚一根接一根断开，像被无形的手扯开，露出里面雪白的填充棉。

然后——

“哗啦！”

一叠照片从玩偶裂开的肚子里雪片般散落出来，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地板上。

宿舍里死一般的寂静。

童绾的呼吸停滞了，她死死盯着地上那些散落的照片，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小小呆立在原地，手还保持着抱玩偶的姿势，眼睛瞪得巨大，嘴唇微微颤抖。贝林林则缓缓直起身，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得逞般的微笑，眼神冰冷而愉悦。

第一张照片正面朝上，静静地躺在小小光着的脚丫旁边。

照片上，一个穿着白色棉布裙的少女，安静地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她的面容苍白得近乎透明，双眼紧闭，长睫毛在脸上投下两片阴影，胸口微弱地起伏着，靠呼吸机维持生命。她的锁骨下方，一道细长的疤痕在病号服宽大的领口处若隐若现，像一条丑陋的蜈蚣。

小小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她缓缓地、缓缓地蹲下身，颤抖的指尖捏起那张照片，举到眼前。灯光下，她的脸色惨白如纸，眼睛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瞪得巨大，瞳孔紧缩成针尖大小。

于小小这…这不是我…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带着一种天崩地裂般的茫然和不可置信。

照片上的少女有着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五官轮廓，只是更加消瘦苍白，像一具被抽干了生气的蜡像。

贝林林轻笑出声，那声音在死寂的宿舍里显得格外刺耳。她优雅地蹲下身，捡起另一张照片，动作轻柔得像在拾起一片羽毛。照片上是同一个少女，站在旋转木马前，怀里抱着一个棕色的熊玩偶，笑得灿烂如花。

贝林林当然不是你

贝林林的声音甜美如蜜，眼神却冰冷如刀。她将照片举到小小面前，指尖轻轻点着少女锁骨的位置，

贝林林看到这道疤了吗？是温银最心痛的印记。

她微微歪头，欣赏着小小脸上崩溃的表情，

贝林林五年前的车祸，他眼睁睁看着她被挡风玻璃划伤，却救不了她。

小小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像风中残烛。她的目光死死钉在照片上，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贝林林似乎很满意这种效果。她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小小，嘴角的弧度加深。她向前走了一步，高跟鞋踩在散落的照片上，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贝林林但你们真像啊

她弯下腰，凑近小小惨白的脸，声音轻柔得像情人的耳语，内容却残忍得令人发指，

贝林林连害怕时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轰——！”

童绾的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断！她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猛地冲上前，一把推开贝林林！

童绾滚开！离她远点！

童绾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变形，她张开双臂挡在小小面前，浑身发抖，眼睛里燃烧着熊熊怒火，

童绾你们这群变态！疯子！把小小当什么了？！替代品？玩具？！

贝林林被推得踉跄了一下，但很快稳住身形。她抚平开衫上并不存在的褶皱，脸上依旧挂着那抹完美的微笑，眼神却冷得像毒蛇。

贝林林替代品？

她轻声重复，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贝林林童绾姐，你搞错了吧？

她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指尖在上面轻点几下，然后翻转屏幕对着童绾和小小，

贝林林看看这个。

屏幕上是一段视频。画面里，温银靠在他那辆粉色玛莎拉蒂上，背景明显是医院走廊。他的表情是童绾从未见过的温柔和眷恋，手指轻轻抚过手机屏幕，像是在抚摸什么珍宝。

温银今天我又去看她了。

视频里的温银轻声说，声音低沉而深情，

温银医生说她的脑电波有波动，尤其是当我提到小熊玩偶的时候。

他笑了笑，眼神柔软得像融化的蜜糖，

温银她记得的，记得我们所有的约定。包括…

他的声音顿了顿，眼神突然变得坚定而狂热，

温银包括我答应过她，会找到一个和她一样爱笑、一样喜欢小熊的女孩，代替她…活下去。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小小的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近乎小动物哀鸣般的抽泣。她死死攥着那张照片，指节泛白，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

童绾的心都要碎了。她转身跪在地上，一把抱住小小颤抖的身体，声音哽咽：

童绾小小，别听她的！别信这些鬼话！温银他…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你不要听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