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卜

纳疏浅听见纳夜简单的愿望坦然了不少。是啊，有什么比得上看着孩子安安全全健健康康的长大呢？再听主持的声音，上前的步伐都多了几分稳重。

但真的走到大案前，纳疏浅的心又不安了起来。大案上的物什琳琅满目，万一抓到的日后孩子不喜欢该怎么办？况且，就纳疏浅个人而言，他不希望孩子抓到刀剑之类的，更不希望日后姑娘舞刀弄枪的。纳疏浅的心里犯起了嘀咕，但他还是鼓励着小家伙自己去选。

纳雅坐在大案上，咬着大拇指，呆呆的看着眼前琳琅。

好像这些年也有不少小伙子最后没有做自己幼时抓到的职业吧？纳疏浅这样想着。只是不知道阿爸会怎么看，纳疏浅心里快乱成了一团麻。最后，纳疏浅心里一横:算了，将来闺女要是不喜欢，就让她做自己喜欢的事好了！纳疏浅心里拿定了主意，更加耐心的鼓励纳雅做出选择。

就在纳疏浅胡思乱想之际，异象突生:只听“嘭”的一声闷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大案上。闷响没有惊哭纳雅，反而让她对闷响处感到十分好奇。再看纳雅手中正抓着那发出异响之物。

异响之物却也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什:一面锈蚀的盾牌。岁月在其上静静淌过数十年岁，斑驳的痕迹诉说着它曾经经历的史诗。

纳疏浅没有看清，台下的观众却是看得真切:有两只猴头菇精灵带着这面盾牌而来，放下后又轻悄悄的飞走，俩名“肇事”的小坏蛋就这样消失了影踪，混进了大部队懒洋洋的飞向高空。

纳辰祥捋着胡子，皱起了眉头。主持在一边犯了难:“族长，这……”

这种事虽然曾经偶有发生，但毕竟不常见。那些抓到了不来自大案上物什的人有的能成功找到与之相关的职业，并且恰巧在这一行上出类拔萃；有的没能找到，就做了自己喜欢的行业平淡的过了一生。传说这是鹿王的赐福，能让这样的孩子过上相对较好的日子。

只是，这盾牌……纳辰祥想了很久也没能想到对应的职业。沉思片刻，纳辰祥放弃了思考。只得笑着回应:“这抓周可没有反悔的先例，虽是意外，倒也作得数。”

已而日薄西山，新生儿的队伍渐渐散去，抓周的活动也来到了尾声。纳辰祥组织着收拾好了抓周活动的物品，备着来年再用。既散，围观的鸟兽也启程准备回到自己的巢穴。

直至最后一缕残阳也消失在了地平线下，奇幻林渐渐远离了喧嚣。人们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偌大的林子为静谧所笼罩着。

抓周之后，往年是会进行岁卜的。鹿族溯其祖辈，曾经人人都是善卜的好手。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能卜者却是越来越少了，近些年更是鲜有人再请岁卜。纳辰祥能卜，人们再少请他岁卜后，他倒也乐得清闲。

纳辰祥看向躺在角落的竹筒，里面装满了蓍草。他抚摸着竹筒，眼里浮现出异样的神色。

老朋友，好久不见了。

他心念一动，从中抽出了五十根蓍草。心里想好将卜之物，再取出一根放置前方，再将剩下四十九根随意分成两组，开始忙活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心里计算着剩下的步骤。终是算出本卦，取本卦变爻推出变卦在进行解卦。

纳疏浅和纳夜俩口子看着老爷子进入了状态，就哄着纳雅入睡好不打扰到老爷子。

却说纳辰祥一点点的解出了卦象，微微皱眉，他一把抓起地上凌乱的蓍草一把烧掉，再选龟甲刻字置钱架尺，灼龟洒水一气呵成。再看龟甲裂纹，纳辰祥闭上了双眼，微微叹了口气。

纳辰祥把剩下的水全部倒掉熄灭了火焰。他径直走向坎肩，一把披在了身上。纳疏浅感受到了老爷子的异样，刚想问老爷子占卜如何，老爷子率先开口了:“我去你铖叔那坐会儿。”说着就走了出去。

夜间的清风凉凉的，老爷子不禁拥紧了身子。依旧是溪边，习习凉风拂过纳铖的衣袍，依稀能看见纳铖一袭白衣迎着晚风舞剑。老爷子自顾自的坐下，看着纳铖灵巧的舞动着，抖出阵阵剑鸣。

纳铖注意到了这位“不速之客”，潇洒的向老爷子扔去一只葫芦，“喝点？”

老爷子一问，酒香扑鼻。他举着葫芦想物归原主，手却在空中僵了半晌。他仔细想想，还是开封畅饮了起来。虽有些时日没再喝酒，但这佳酿的味道到底是刻进了骨子的。老爷子面色凝重，许久兴叹:“好酒！”纳铖豪爽的笑了出来，指了指酒，再指眼前好景，最后指了指纳辰祥，“佳酿，美景，好友！”

纳辰祥跟着笑了出来，只是笑声中掺着几分苦涩。

纳铖注意到了老友异样的神色，落座给自己满上一碗。二人再没说话。

却是纳辰祥先打破了凝重的气氛:“要是能找到她就好了。”

“她？你找了大半辈子，找得到？”

纳辰祥无奈的摇摇头。他用尽了能用的所有办法，为此推演了无数卦象，但扑朔迷离的卦象始终没能指引着找到她。

“为什么又想找她了？”

纳辰祥没回答，却是像打迷语一样的说:“孤鸿行水月，千帆散尽枯木春。”

纳铖挑眉，又问:“这鹿族大势，你可有再卜？”

纳辰祥摆手:“可不能再卜。”

又是良久的沉默。俩人只管喝酒。酒过三巡，纳辰祥酩酊大醉，借着漫天月色星光，摇摇晃晃的回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