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往事

闻栩是个孤儿，据说一生下来，母亲就因失血过多而死，在孤儿院待了六年，六岁的时候被钟陌的父母收养。

　　因为夫妻俩一直想生个儿子，凑成个好字，可惜一直钟母生下钟陌后就身体不好，一直未能如愿。

　　当他们领着六岁大的闻栩到钟陌面前时，不出意料的遭到了她的抵制。她很生气，即便是看着这么一张无辜可爱的脸蛋，依旧觉得他的到来就是夺走属于她的一切宠爱和专权。

　　她不允许他叫她姐姐，他便只能小声的叫她的名字，后来还学着钟母叫她陌陌。

　　其实闻栩是没有名字的，孤儿院的院长叫他小栩，被钟文涛夫妇收养后，他随钟母姓闻，叫闻栩。

　　小闻栩有一双淡蓝色的大眼睛，睫毛长长的像两把小扇子。他头发有些像褐黄色，右眼的眼角下有颗细小的血红色泪痣，皮肤也比一般小孩儿更白，牛奶一样的纯净。

　　从他的长相也能判断这孩子亲生父母基因的优秀，钟母常常说他是个混血儿。

　　小闻栩很听话，也格外的安静，他比钟陌聪明，也更让人心疼，被人欺负了他不会像钟陌一样还手。

　　他们两个，一个躁动得像是火，一个安静得像是冰水。钟母总是更关心他，抱着他细弱的身体，然后跟钟陌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一定要好好保护弟弟。

　　这些话，她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可能也是她后来越来越叛逆的一条导火线。

　　那时候，钟陌总会不耐烦地瞟他一眼，却见那双湛蓝的眼睛落在她身上，水汪汪的。

　　她忍不住心软了，这个小孩儿好像也没有那么令人讨厌。

　　他有双极美丽的蓝瞳，却因为阴郁沉默的性格在同龄的孩子当中显得很不合群。

　　那些孩子常常取笑他，说他是怪物，他们会把他推倒在地上，可他却从不还手。

　　姐姐说过，让他不要给她惹麻烦。

　　而且，她说过，他的眼睛很好看的，她喜欢看。

钟陌从小在一堆孩子里就是孩子王，偶尔也会在背后替闻栩教训一些特别过分的小屁孩儿。但大多数时候，她都不会管他，甚至觉得他太懦弱。

　　闻栩在钟家的第一个生日是1995年9月10日，在书包里。他意外的得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是钟陌偷偷放进去的。

　　那是个极普通的小盒子，上面系着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可以看出送礼的人有多么的敷衍。

　　但他却如获至宝的盯着它看了好久好久。

　　闻栩是没有生日的，钟父说，他到他们家的那一天就正式定为他的生日。这是他第一次过生日，也是第一次拥有自己的真正意义上的礼物，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都是所有人在儿童节一起过生日的。

　　他忐忑的拆开蝴蝶结，盒子正中央安静的躺着，几片黑色的美瞳和一瓶护理液，还有一张印着蛋糕的贺卡。

【这是我攒下零花钱，让妈妈给你买的礼物，爱哭鬼，可别又哭鼻子了。】 后面带着一个嫌弃的表情。

　　她没有写署名，但潦草的字迹让闻栩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钟陌亲笔写下的。

　　盒子里的瞳孔很薄，是如墨的黑色。浅灰色的贺卡背面有只可爱的小熊，对着他憨态可掬的笑着。

　　他把贺卡默默的贴在心口上，似乎在聆听自己的心跳声。也许这就是快乐，也是家的温度。

　　钟陌从来不会在他受伤的时候安慰他，却愿意送出一份足以令他重拾信心的礼物。

　　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已不记得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他一直记在心底。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以为的无心之举，曾经温暖着一个孩子孤寂的心。

　　几乎每一个见过闻栩的人都说他是个奇怪的孩子，经常跟钟家夫妻俩二人说些担忧这孩子的话。

　　钟陌总会说：“我们家闻栩当然跟别人家孩子不一样，他可是天才，六岁就能把九九乘法表倒背如流了！”

　　似乎闻栩对任何人都是生人勿进的模样，唯独最爱黏着钟陌，活像她的小尾巴。

　　渐渐的钟陌跟朋友玩也会带上他，但很多时候都会只顾着自己玩乐，然后忽略他。他则是乖巧的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玩闹，自己低着头在地上数蚂蚁。

　　自从戴上美瞳以后，他的眼睛看起来就跟正常孩子一样。没有人再嘲笑他，但仍然没有人愿意亲近他，也许是害怕他身上阴郁的气息。

　　后来钟陌跟他关系越来越好，放学以后甚至会给他带来一些零食，偶尔无聊时会教他做作业。

　　他虽然沉默寡言，头脑确实很灵活，一些很难的数学问题，就算钟陌没提，他自己也能够理解。

　　即使他很聪明，但每回考试仍旧会留白卷，这一点是最让钟陌头疼的，她一边抱怨着又一边给他讲题。

　　这种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她讲得很快，也没有什么耐心，总是讲到一半就去拿点零食来吃，却不允许闻栩吃，强迫他必须先做完题目。

　　这时候闻栩就会顺从的做完她留下的题目，然后得到一根奖励的棒棒糖。

　　他们都是有天赋的人，最后都始终被世俗埋没，明明已经够努力了，上天却总是想叫你变得百毒不侵。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渐行渐远，钟陌也再没能那样为一个人讲过题。

　　他本不爱学习，不爱上进，不喜欢学校，却不想叫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