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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她还活着吗?”
不足六岁的小徒弟用手托着下巴,好奇地望着眼前昏迷的女子。
“应该活着,尚有一线生机。”
不远处师父拿着根木头不断地翻着火堆里的红薯,眼睁睁看着它慢慢变黑。
“乖徒,你饿不饿?不饿这烤红薯为师就独享了。”
“师父!别!我饿!留我一点儿!”
小徒弟忙起身朝着黑夜中的篝火奔去
......
沈竹归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什么都有,却乱的很,故事也似真似假。
以至于她睁眼的那一瞬间脑袋空白了几秒,回过神正好对上一双清澈水汪的眼睛。
沈竹归恍惚了。
哪个府上的小公子?
好纯真。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直到一道男声唤了几声。
小公子才直起身一溜烟地跑了。
沈竹归坐起身,目光不知觉地追随过去,只见不远处的少年弯腰揉了揉小公子的头发,低声说了些什么。
小公子便乖乖坐在了一边。
少年朝她走了过来。
开口便是一句:“你不属于这里。”
语气温柔,仿佛在轻声训斥,却又带着冷漠的疏离。
“我...”沈竹归皱皱眉,脑海里一下闪过许多画面,“我不知道。”
潜意识里告诉自己,这是自己从小生活的地方,可是意识在抗拒。
少年撇了她几眼,仿佛在意料之中
“丞相府的庶小姐,沈竹归,初来乍到这地方,还没弄清楚现状,就被人弄地失忆,属实是锦鲤附体。”
沈竹归听出了他话里的讽刺,却没怎么在意,就好像习惯了这种语言在她生活里存在。
“你回府吧,朝外走,有人等你很久了。再过不久,记忆也能恢复了。”
沈竹归点点头,站起身,郑重地道了谢,便转头走了。
背后他们还在小声谈论着什么,她只听清了一句“走马灯。”
她漫无目的地朝黑暗里走,今晚没有月光,她只听到有人在等自己,潜意识里便告诉自己,不能让他/她再等太久。
小徒弟看着她的背影逐渐隐没在夜色里,鼓着腮帮子问:“她怎么走了?这么晚了,姑娘一个人不会很危险吗?”
少年轻弹了一下他的脑袋。
“吃你的鱼,外面有人接她呢,担心什么?”
“哦。”
小徒弟听话地又啃了两口鱼肉。
林子外。
“诶,你说,她这次出来会变成什么样?”
沈鹤冥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倚靠在树身上,眯眼向深林,突然问道。
“奴才不知。”一旁的仆人低着头,回答完后安静地站在他身旁。
“我也不知道,谁让她非惹地爹爹动了禁术。”
一夜之间,丞相府小姐失踪的消息传遍了京城。
众人不明其因,只是纷纷猜测那个一出宫便没了踪影的姑娘将失去什么。
……
沈竹归走了很久,直到她再也看不清前方的路。
她顿了一下,晦暗不清的神色变得狰狞,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失重感袭来,她瘫倒在地上。
她刚认清所处地,还没回过神,就被人碰了碰肩膀。“你……”沈竹归看清那人样貌的一瞬间就怔住了。
“别怕,我是来救你的。”她用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脸,温柔地笑着看她。
“我清楚地知道我还活着。”沈竹归回过神来,她在这个空间莫名就恢复了记忆。
“不,只有你觉得你活着,不过你活着也没什么用,生来就是笑话”她的唇一张一合,说出的话一下把沈竹归打进深渊。
她仿佛想起了那些不堪的经历,身体一下子颤抖起来,眼中也布满了红血丝。
她反复强调自己,已经过去了。
“与你何干。”沈竹归死死地盯着她,开口道。
“明明都自傲进了骨子里,偏偏谁也看不起你,可卑吗?有着比谁都尊贵的身份,其实连肮脏的人都能触摸到你,失败吗?”
她悠悠地叹了口气,眼神里包含了太多情绪,她步步紧逼,直到把沈竹归困住。
“把你交给我,我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
狭小的空间里,沈竹归被人用手掐住了脖子。
“不需要。”沈竹归咬着牙吐出了三个字。
“没有人比你的人生还要失败,废物。”‘她’笑着,在她们面前快速播放了一遍这一辈子。
“我不需要!”沈竹归猛地闭上眼睛。
“如果你的意图就是给我放一段,在你眼里最恶劣,不堪的画面,来达到让我屈服的目的的话。我相信你是愚蠢的。”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掌控这具身体,但是驱赶它本来的魂魄,去抢夺它本该有的人生。你简直不可理喻。”
沈竹归仰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充满不屑。
闯入者听她这一声声控诉,笑着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不,你错了。这世道本就不公,哪有什么自己的人生。”
“你回去能改变婚嫁的命运吗?能不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死去而手足无措吗?能阻止他们在一道道搬弄是非的言语中毁了你吗?你甚至连你院里的猫儿都护不住。”
“多么失败啊,你说的本该有的人生就是这样的吗?”她放肆大声地嘲笑着,眼里布满了怜悯。
“我能改变这一切。”她声音中带了些魅惑。
“不得善终啊,沈竹归,我可以让他们付出代价。”
眼见沈竹归的反抗变小,她又加重了力道
“药有三分苦,人有七分恶,世间哪来这么多善意,但我杀了他们,好不好?”
在沈竹归奄奄一息之时,突然用力挣扎起来。
我帮你,竹归。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沈竹归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沾的杂草,又理了下衣裙。
大概差不多了,她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往袖中摸了摸。
指尖碰到了个冰凉的物什,她将它拿了出来。
晶莹剔透的玻璃珠染上了殷红,沈竹归端详了好一阵。
忽的,玻璃珠被她放在了块平坦的石头上,她又拿了块尖锐的石子猛地砸了下去。
鲜血滋了她一脸,她慢条斯理地拿出手帕擦了擦。
不自量力。
她微微叹息,最终走出了林子。
独留那一片血迹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