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阳。
海面荡着波光,早起的时候海面还有雾,王老汉叼着烟杆,坐在自家大门外。屋外的青石板踩着细碎的脚步声,王老汉熟练地抖烟灰,一抬头,遇上一双笑吟吟的眼睛。
“大爷,还记得我不?”
王老汉神情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 ,缓缓的想起来:“记得......怎么,来旅游来了?”
贝贝掏出一张照片:“五月初六那晚,你见过这个人吗?”
王老汉接过照片,胡子颤抖,他沉默了一会:“见过,是个故人呀。”
沿海悬崖数丈高,海浪滚翻拍打着悬崖,只有几只不怕人的海鸥停留在地上。
贝贝站在悬崖边,吹面拂风,他摸着自己兜里面的照片,已经从王老汉那里得到了一切他想要的答案。和菜头捡起一块石子掷入海中,他对着海面大声呼喊一声,又觉得没意思,拍了拍贝贝肩膀。
“你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了,别这么垂头丧气。”他说着目光眺望远方:“这就是戴华斌被推下去的悬崖?”
迎海而立,贝贝沉默不语。
和菜头知道现在贝贝正心烦,他识趣的站在悬崖边,抬头往下看,身体摇摇欲坠。正犯怵时忽然间感觉到有人手掌贴着自己脊梁,他惊恐的颤抖,正往后,听见贝贝在身后喊道:“别动,在动我把你推下去。”
和菜头身体僵住,一动也不敢动:“贝贝,你可别吓我。”
贝贝笑了一声收回手,和菜头瞬间坐在地上。他心有余悸,一转头只见贝贝正看着自己手发呆,他有些生气:“你刚刚要是用力,可真的把我推下去了。”
“我最近没招惹你吧?”和菜头又问道。
“我只是在猜想。”贝贝端详着,他瞳孔放大,难以置信道:“将一个人推下海,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和菜头探过头来:“说说。”
“害怕,犹豫,杀人的念头普通人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害怕,因为他们担不起杀人所带来的后果。”他低头望着脚边,再踏一步便可坠入海底:“这个地方发生了太多事情了。”
二十多年前,霍云儿从这里被人推下海。
二十多年后,戴华斌同样在此葬身于大海。
贝贝斜着眼,眼神越发的凝重:“疯子才会有这种执念。”
-
重洲。
霍雨浩正收拾着东西,窗外小雪飘飘,他呼出的热气化为直上的云雾。
门外传来敲门声。
他打开门,露出一张儒雅至极的脸来,贝贝依靠着门栏,颔首低笑。他一手抵着把手,防止霍雨浩将门摔在他脸上:“不让我进去坐坐?”
“是公事?”霍雨浩问道。
“私事,私事,我好歹相识一场,你总不能把我晾再门外吧。”
霍雨浩盯着他,湛蓝的眼眸有光跃动,叹了一口气:“请进。”
一跨进门,贝贝是真的不客气,霍雨浩的房子他当初问口供的时候来过几次,也算是熟悉。贝贝坐在沙发上,目光随意掠过墙上几幅画。
“这几个月,一个人还习惯吗?”他问道。
霍雨浩忙着替他煮茶:“警察还有定期回访受害者家属的工作?”
“没有呀。”贝贝轻笑:“但是我向来心善,见不了别人受苦。”
霍雨浩摇头轻笑,手中的动作不停。
贝贝打量着神情,一时间有些出神,觉得他比初见时好了多,时间果然是治愈病痛的良药,连霍雨浩都罕见的露出笑来。可惜……
他心头忽然下沉,觉得隐隐有些烦闷,窗外小雪纷纷落下,贝贝盯着窗沿上的积雪,像是拉家常一般道:“前几天我去了京海会展,无意间瞧见了你的画。”
见霍雨浩没理他,他又自顾自的解释:“我本来没打算去的,和菜头想去,菜头你认识吧?我同事,算是你半个粉丝,喜欢你的画,硬拉着我去。”
“唉,我一个重案组的副队长,像是个白痴一样,啥都看不懂,反正就瞎逛逛呗。”贝贝坐起身来,眼睛雪亮:“倒是菜头,你别看他长得粗狂,品起画来倒是头头是道,说你的画太孤独了。”
那只亡灵太孤独了,他连他的星星都快要消失了。
他脑子里面愕然想起这段话,忽然对上霍雨浩那双眼睛,贝贝噤声,等着霍雨浩给自己倒水。风雪从窗外沿着一条缝钻进来,无端为这屋内添了几分凉意,贝贝缓缓呼出一口气。
屋内只留下茶水沸腾的声音。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贝贝说道。
霍雨浩端着茶水送到他面前,恍若未闻。
贝贝抓住那只倒茶的手,他忽然起身靠近,温柔的鼻息拂面,可霍雨浩那双手冷的像是冰块:“这几个月你过的怎么样?”霍雨浩想要挣脱,贝贝那双手越是手铐一般将他遏制住。
忽然抬头,贝贝那眼睛宛若冰霜,一眼就将他看透:“你害怕吗?后悔,孤独?”贝贝沉声道:“那日你将戴华斌推下悬崖的时候,可有想过,有一天唐舞麟会替你顶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