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枯趁那男子低头接马缰的空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功法运行到极致,一只离弦的剑一样以人眼不可见的速度“咻”地一下没影了。
举手之劳,也是那男孩儿的福报,不知什么时候种下的善因,在今日成了这孩子逢凶化吉的善果。
不对,闹市行马是常有的事,这种马往往都是老马,怎么会轻易受惊。何况——
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飞刀,
谋杀?
那两人的确不像是父子,锦袍布衣,只是布料的区别,背后却是天差地别的两种人生。
她和那孩子也算是有缘,既遇见了,就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折身回了方才出事的地方,无论是牵马的男人还是锦袍小男孩,都早已没了踪影。
没有出事,报官也是无用功,想到自己要去见的人,干脆收起那把小刀,也许她可以和施方驰说说这件事,不一定能帮上忙,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她问路的时候承钧剑也在听,等到四下无人,夏枯就将它放出来带路,也不去拘束它,任由它四处乱飞,因为速度快,它每一次旋转飞冲都会发出利刃切开空气的破风声。
一人一剑来到施方驰的府邸时,天已黄昏了。
阳气即将褪尽,一点森然的冷意从地底升起。
朱漆大门上悬挂着一面以金粉挥就“施宅”二字的金边匾额,一笔一划刚硬方正,自有一派正气。
施宅宅邸上方却盘旋涌动着一股不祥的气流。
夏枯攥紧手里的锦囊,想起了刚与自己分别不久的清微道长。
清微说她是在走一条早就注定好的路,那她究竟该不该多嘴呢?
还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其实也包括她现在的这一闪念呢……
承钧剑左等右等也不见她敲门,干脆调转剑身把剑柄对准府门轻撞三下,等了一阵没有人来,又往门上撞了三下,直到听见有脚步声传来,才“嗖”的一声自己钻回夏枯手中的剑鞘里。
夏枯垂眸去看手中的剑,心中隐隐闪过一丝明悟。
下一秒朱红大门“吱压”一声打开,一个剑眉星目长袍束冠的蓝袍女子推门出来,橙红色的光影落在她身上,将她白皙的肌肤映照的粉润通透,愈发衬得人温润舒朗起来。
点漆似的眸子里盛进一缕霞光,见了她,光芒轻轻跃动,好像两簇炽热的火苗。
她将大门打开,冲夏枯一拱手,
“在下施锦璇,是这施宅的大姑娘,还没谢过姑娘对舍弟的救命之恩,冒昧请问姑娘大名,又是为何来到施宅,可是我施宅能为姑娘做些什么?”
夏枯一愣,画面迅速闪回,那个手里拿着糖葫芦的小公子……
确实穿着一身蓝色锦衣。
忙拱手还礼,
“我名夏枯,是受蜀山掌门之托,给令尊送符,东西在这,”
说着,夏枯拿出那枚锦囊要递给施锦璇,却被施锦璇伸手按住
“家父此时正在堂中,还请姑娘不要嫌弃寒舍简陋,一来让姑娘亲自把东西交给家父好完成道长嘱托,二来让我施家尽尽地主之谊,也好聊表谢意。”
她这番话说得夏枯不好拒绝,只得点头应下。
两人一路闲聊,施宅不大,却很有江南园林的意趣,假山游廊,花草池水,极富韵味。
进了正厅,主位上坐着个身长八尺宽肩窄腰剑眉星目的男人,身体微向远离身旁女子的方向侧,面色黑如锅底,眉眼凝霜。
他身侧的女子五官端庄秀雅,眉头微粗,正将刚刚死里逃生的小儿子搂在怀里,面色微愠,满眼心疼。
施锦璇轻咳一声,拱手行礼,“父亲母亲,这是夏姑娘,程程的救命恩人,受清微道长之托,来给父亲送东西。”
因为修理儿子被妻子阻止,怒气无从发泄的施方驰面色瞬间缓和下来,忙起身弯腰拱手一揖到底,姿态恭谨,却难掩眉目间属于将士的冷硬和肃杀。
“多谢夏姑娘出手相救,免去小儿杀身之祸……”
旁边的女子正式施方驰的夫人羽落,夏枯瞧着她觉着奇怪,又说不上哪里不对,正思索间,羽落牵着孩子走到夏枯身前,叫孩子给夏枯磕头。
施锦程小朋友一撩衣摆利落下跪叩首,夏枯忙蹲身托住他的头,将小朋友扶起来,
“大人夫人不用这样,我与小公子有缘碰见,不过是举手之劳,”将自己放在身上的飞刀递过去,
“只是施大人,这是从险些伤了令郎的那匹马身上拔下来的。”
施方驰面色肃了肃,双手接过,飞刀刃薄如纸,成柳叶状,尾段系有黄色丝绦,没有什么特别的标志。
反手将飞刀握在手里,施方驰刚想说什么,夏枯就拿了个金色锦囊递给他,非常识相的先将自己的来意道出
“我是受清微道长之托来给大人送符,路上偶然碰见令公子遇刺,才出手相帮。”
官场打滚的人心思不深也要深,她救了人家的儿子又上门拜访,这样的巧合难免令人生疑。
但受蜀山所托,事情就大有不同。
施方驰接过打开,里面是五张黄纸朱砂符篆并一枚桃木雕成的小剑,以及一张字笺,内容寥寥几句,叮嘱施方驰将四张符篆贴在施府的东南西北角,一张压在小公子枕下,以红线穿成的桃木小剑给小公子带上,成年之后也就无碍了。
施方驰明白事情原委,对夏枯一礼,
“大恩不言谢,夏姑娘以后只要有能用得上我施某的事,只要不违法理,刀山油锅,夏姑娘一句话,施某义不容辞。”
夏枯忙拱手回礼,两人寒暄几句,达成了夏枯在施家借住几日,由施大小姐带着她参加明天的花灯会,晚几天再启程的阶段性成就。
毕竟真的救了人家的儿子,再多推辞反倒显得小家子气,夏枯也干脆就不着急赶路,准备去灯会上看看清微口中的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