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幼年起,少商就一直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想法,并非是她性格如此也并非是她心善,只是她不像旁人,有阿父阿母相护,她只有自己。
知道这个道理的时候,她还很小。
从小她就是程府最不讨喜的小辈,二叔母厌恶她,底下的下人也看菜下碟,她从小过得就不大顺心,她看着旁人对着自己的儿女关爱有加,也会心生羡慕念起自己从未见过的父母,她总是心有期待,她靠着旁人的只言片语,在脑海中临摹出阿父阿母的模样。
她听说自己的阿母貌美非常,追她的男儿排满了都城最繁华的一条街,但她谁也看不上,性情高傲但却满腹经纶,男儿不能的她可以,男儿能的她也可以。
听说自己的阿父是一个孝子,长得不算俊美,但待人宽厚,待阿母极好。
就这样她拼凑出了自己阿母的模样。
阿父高达魁梧,许不够俊美但却足够有担当。
阿母艳丽大方,文韬武略俱是精通。
她念着她们,一年又一年。
她的年岁大了起来,二叔母愈发看她不顺眼了,不许她读书也不许她学规矩,行差半步就要被她动辄打骂,有时即使不曾做错事,也会被责罚,为了更好的拿捏她,她时常没有饭吃,被关在破烂幽暗的柴房。
但她许是随了她那阿母,性格倔强,即使饿的奄奄一息也绝不会开口求饶。
饿的头晕眼花,胃里绞痛的时候,她突然就醒悟了。
为什么这么倔强呢?
若是她死了,谁又会为她流一滴泪呢?
是她那从未逢面的阿父阿母吗?
真是可笑。
若是真心疼爱,又怎会被舍在程府。
是的,是舍。
她有个一胞同生的兄长,但留在程府的是她而非他。
她从生下来的时候,就被舍弃了,在程府更是人看人厌,若是她自己还不爱惜自己,谁又会疼惜她呢?
她终于明白了。
但为什么眼角滑过了一滴泪呢?
后来她遇见了裕昌阿姊,再后来她的阿父阿母回来了。
原来尽管再如何,她的内心都还是有一丝期待的。
但真的很彻底,她的期待碎的很彻底。
她的阿母厌弃她,觉得她烂泥扶不上墙,她的阿父倒是喜爱她,但她知道他更在乎阿母。
三叔母,三叔母温柔却有力,总是护着她还给她置办了不少的东西。
三叔母,三叔母……
她沉溺往事不知多久,半昏半醒的她手足酸软无法动弹,只感受到自己被人扶起来,喂了一口又一口苦的要死的汤汁,她还感受到柔软细腻的指腹在自己的脸上。
她知道,是阿姊。
她试图张开眼睛,像是含了珍珠的蚌壳被生生撬开,疼痛无比。
“嫋嫋,快些醒来吧,阿姊很想念你。”
阿姊,阿姊。
裕昌阿姊。
无生眼眶微红,看着床榻上面容苍白,不知生死的少商,伸出的手微微颤抖着。
少商努力想要睁开眼,但意识却始终还是昏昏沉沉的。
她有些茫然,这是怎么了?
血,全是血。
“嫋嫋,我没事的,嫋嫋……”
她看着自己手中全是血,是从哪儿来的?
她抬眼看去,三叔母躺在她怀中的,她的手拼命的想要堵住三叔母的伤口,她很怕,她很着急,她满脸泪水。
但她无能为力。
三叔母在最后依旧很温柔,那双眼睛柔柔的看着她:“嫋嫋,我心疼你啊,所以总是忍不住对你好些,再好些,嫋嫋……”
她阖着的眼皮轻颤。
想起来。
三叔母,为了救她。
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