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 君埋泉下泥销骨

白珊珊睁开双眼，一片朦胧模糊，好一会在勉强聚焦在头顶的帷幔上。

是青鸾殿。

我怎么会在这？

国主……国主……

天佑哥！

珊珊突然惊起，想起了发生的一切。

顾不得梳妆，穿好衣服就急匆匆往清心殿赶去。

侍女青儿焦急的追了出去“王后娘娘，您，您的身体……”

御书房，静心殿。

殿内只站了三四个人。皆是信得过的心腹。

玉龙坐在上首，难得的穿了一身玄色锦服，更衬的他脸色苍白无力。

玉龙轻轻敲着桌面，在空旷的书房内回荡。

一片寂静。

半晌，李老中丞忍不住开口，语气几分哽咽。“国主，逆贼武殿都指挥使肖玉庭一干人等引狼入室，试图谋逆，以弑君论罪，九族处斩。而西齐那边却传信，晋远侯早已被割除爵位，流放朔北，此事，他们完全不知。”

玉龙轻轻颔首“此事就此完结吧。私下里让赵羽再暗查便是。绝不姑息养奸。”

他抬头看向几人。“本王无后，让你们从宗室寻找可继承大统之人，你们可有消息？”

闻言，下面四人皆齐刷刷的跪倒在地上“国主洪福齐天，天佑之像，定会转危为安！”

司马玉龙平静的笑了笑，却猛然剧烈咳嗽起来，他轻轻握紧掌心，只有一点点腥红，却格外刺目。

“本王身体是什么情况，心里再清楚不过。诸位卿家不必多言。”

他收敛了笑意，正色的看向几人。

“只是，本王有一事，要拜托众卿家。”

看着底下几人长跪不起，他只是低头看着。眸子深邃如海，看不出他的情绪。

“本王发丧之前，不得告诉王后。待我入殓完，护送她和五味，一道出宫吧。离开这座城。”

砰砰砰——

就在这时，拍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天佑哥——天佑哥！你开门，你开门好吗？让我看看你！”

“李老，拜托你了！”

李环含泪点点头，从后门离开了。

玉龙站起身，还未打开门，一道白色的身影就扑到他怀里。撞的他气血翻涌，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人儿，硬生生咽下了喉头上涌的腥甜。

将人搂在怀里，轻轻拍着。珊珊宛如受惊的小鹿一般，美眸湿漉漉了，像是淋在他心头的雨。

“我没事了，珊珊。”

他微微一笑，又几分责怪“倒是你，身体没好怎么能乱跑呢？”

珊珊抬头看着他，瞧着面色如常，又摸了摸脉象，也是一切正常。

轻轻抚上他的脸庞，“真的吗？天佑哥。”

玉龙含笑点了点头，抓住她的手，忍不住皱了皱眉，“怎么那么冰？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刚刚，好像做了个噩梦。梦到你……”

珊珊在他的怀里轻声呢喃，声音太浅，他也没听清最后几个字。

说着，把人拦腰抱起，往寝殿的方向走去。

清心殿，玉龙轻轻把人放在床上，又亲手盖好了被子，把珊珊的手放在自己手中搓了搓，然后牢牢握紧。

“近几日，我有的忙，可能没时间陪你。珊珊，答应我，好好休养好么。”

“那你也要答应我，快点好起来。”珊珊贴在他肩头，听着他的呼吸和心疼，感觉身上暖烘烘的，很是心安。

“我等你好起来。”

此后的几天珊珊再也没有看见司马玉龙。听下人回禀，他不是在军中大营就是在御书房商讨国家大计。晚上也几乎不在。

半月后——

春节也尽尾声，大街小巷又恢复了欣欣向荣和繁华。回去探亲过年的小商贩们又回来了，走街串巷的吆喝着，一派和谐和安定。

经过半月的休养，珊珊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没有了大碍。只是人消瘦了好几圈。

青儿心疼她，还是给她裹上了厚厚的冬衣。

主仆二人一同走在宫里，慢慢的散着步 。

珊珊瞧着满园的枯寂，底处仍是绽起了点点绿意，忍不住笑了。轻轻抚过桃树虬劲的枝干，看见那一点点嫩芽，心情大好。

“春天，就要到了！”

珊珊满心喜悦，已经想到万紫千红春满园的情形了。

走过御花园，步入正道时，看见一个小太监步履匆匆，抱着什么东西闷头往前走。

“什么人！站住！”

青儿眼瞧着小太监要装上珊珊，忍不住呵斥道。

那人被吓了一跳，手里的东西落了满地。

小太监在地上不住的磕头道歉，珊珊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地上，全是白花花一片，有白绫，有孝服……

珊珊感觉如遭雷击，看着那个“奠”字

，浑身颤抖。

“这是……这是什么意思？为何发丧，宫了有人去世了吗？”她声音止不住的颤抖，那种不详的预感怎么也挥之不去。

地上的小太监抬起头，是一张稚嫩的面孔，他眼睛红通通的，刚刚在地上磕头，脑门也是一片通红。

“回大人的话，是为国主发丧！”

说着说着，这小孩也崩溃大哭起来，“国主哥哥死了，他年宴上还给过我红包的！”

他还记得，半月前他刚刚进宫不久，碰上大宴，忙的手忙脚乱几天未合眼。在雪地里忍不住睡了过去，被人轻轻拍醒。对上了那人温润如三秋古月般的眸子“哥哥……”那人微微一笑“ 你该叫我国主。”然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塞进怀里一个红包。

他清润的声音遥遥传来“下去休息吧。新年，快乐。”只留下一道挺拔清隽的身影。

小太监的哭声哭的人心里发酸，珊珊感觉全身的血液好像是一瞬间被冻了起来，彻骨冰凉，眼前一片黑暗。

青儿的尖叫，小太监的哭喊，像是一闷棍，让人头脑发懵。

珊珊再度醒来，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见和司马玉龙在潭边初识，他紧紧抱着自己，哭的像个刚刚找到母亲的孩子。

梦见他一袭白衣，立于轻舟，折扇轻摇间，已是万重青山远。

梦见他身着皇袍，俯仰生姿，万民拜服，四夷称臣。

梦见……梦见他的眸子，满是笑意，

“珊珊……”

珊珊起身，穿好放在床边的孝服，静静走出了寝宫，万籁俱寂。

临近开春了，雪花还想鹅毛一般，簌簌落着。

山河一片白雪茫茫，一如当初两人在雪中漫步，“白头”的模样。

满城宫殿也铺满了白色麻布，白纸灯笼静静的挂着檐宇下，像是一道麻木的视线，静静看着天地，一片死寂。

珊珊突然笑了，泪水也忍不住涌出。

她抬手接住满天雪花，看着它们滑落，在掌心融合。过往的一幕幕也像融化的雪水一般，蒸腾，消散。

“天佑哥，你答应过我的，此生共白头。”

“怎么如今……”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后世的史官，对这位年轻的王后的记载，语焉不详。只知她薨于先帝去世不到十日之内。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徒手挖开先帝坟冢，最后自己推开棺椁，和先帝，合葬一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