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章

林如海拿了自己常用的茶碗斟了一杯，端起来品了品，又轻轻的咂咂嘴，道：“果然不错！可惜你姑母喝不到了。”

宝玉不知怎么接他的话，只好沉默不语。林如海也并不在意宝玉的反应，他慢慢喝着茶，望着那个装雪的小瓮出神，半晌才回过神：“说到哪里了？......哦，后来你姑母还是再次有了身子，这次怀相更差，期间几次大夫都说保不住了，后来生出个男孩，就是玉儿的弟弟。自生完玉儿的弟弟之后，你姑母的身体愈发差了，几乎起不得榻。再后来玉儿的弟弟三岁时夭折了，你姑母悲痛之下，一病不起，却又舍不得玉儿和我，挣扎了三四个月，也撒手去了。”

他沉沉望了宝玉一眼：“我一直以为是我害了她，是我让她多年难孕以致难以欢颜开怀，后来又让她在身体不好的情况下怀孕生子，才使得她早早的去了。直到......直到前些时日你找来的大夫说我是中了毒！我才知道，敏儿她应当也是中毒了，她后来的症状就和我现在一模一样！就连，”说道这里他闭了闭眼：“就连玉儿和她弟弟的身体，大约也和这毒有关。”

宝玉看着眼前这个儒雅的男人，他的容貌和黛玉有七八分相似，两人站在一块，一看就知道黛玉是他的女儿。他有些伤怀，轻声问道：“姑父知道是谁下的毒手吗？可有线索？”林如海看着自己的手，沉声道：“这毒是早些年下的，许多痕迹都被人抹去了。我这些时日多方查探，心中也只有一个隐隐的猜测。”

“是谁？”宝玉问道：“用这样细碎歹毒的手段！”林如海怔了一会，又叹息着笑道：“好了，你还是个孩子，打听这么多做什么？好好的读书才是正事，这些事情我自会处理，你只管读书，看顾好玉儿，我就放心了。”

宝玉愣了愣，电光火石间突然明白了林如海的意思，原来这么早姑父就和祖母达成共识了吗？他的心狂跳了起来，对着林如海郑重的施了一礼：“姑父放心，我必定会以我的性命去保护妹妹。”

林如海笑了笑，对他的话不甚放在心上，少年人在冲动之下总是会说出自己日后承受不起的誓言。但是留给自己的时间太短了，他没有时间再去给玉儿找到一个比贾家更好的保障，好在如今看起来贾母对黛玉尚好，宝玉看起来也算不得差。如果一切能照着他的愿望去走，黛玉和宝玉也算得青梅竹马，即使日后宝玉变了心，也总有年少时的情分在。

况且玉儿带着大批的钱财，这些将来都是她的嫁妆，又有玉儿的亲外祖母护着，总会比嫁到别人家更让他放心些。此时的林如海，哪里会想到他殚精竭虑为女儿做的打算，前世的时候从一开始就一步错步步错了呢？

宝玉看林如海一副不愿再谈的意思，就躬身施了一礼下去了。直到躺在床上犹自在想林如海的话，原来黛玉一直身体不好是这个原因，竟是胎里带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