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林皙是被电话吵醒的。

迷迷糊糊间，他接通了电话。

“喂？”

“喂，是我。”

林皙：“……”你是谁我哪知道。

“你觉不觉得，江书眠很好看？”

持续沉默。

林皙眼神迷离，以为是诈骗电话，于是对着电话大骂：“我好看你妈！老子把漠哥带过来给你看看你就知道谁才是真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什么审美跟我逼逼？！“

骂完毫不留情地挂断电话。

电话线那头的楚漠本人看着显示已挂断的手机：”……“

他把手机扔到床上，坐在椅子上望着床头柜前的照片发呆。

木制的相框，装裱得很精致，照片上一个男孩毫无生机地躺在病床上。

男孩闭着眼睛，眉头紧拧在一起。皮肤有种不正常的白，惹人怜惜。

旁侧的柜子上，放着一束鲜艳的红玫瑰。夏日的病房里馨香满怀，那抹红花香馥郁，在天地中绽放芳华，与男孩相映成景，无声的呢喃、呓语，承载着送花人沉甸甸的爱。

他是小时候的江书眠。

楚漠看得出神，他在心疼他。

当年楚漠的父亲楚涟医生在急救室初见到这个小男孩时吓一跳。五六岁的小孩子，胃里塞满了半消化的木头以及一些杂物，双手血肉模糊，命若悬丝。

洗完胃后，楚涟才从实习医生口中得知，男孩名叫江书眠，今年六岁。前两天他的父母闹离婚，嫌弃孩子捣乱，把他锁在主卧的卫生间里。离完婚后，女方直接走了，而男方选择回到家，在主卧锁门后服毒自杀。

可是没有人留心江书眠。

他一个人沉默着在冰凉的地板上坐了一天，也没等到来人。比起生理上的饥饿，内心的恐惧更加蔓延。他不知道，他等的人其中一个在别处纸醉金迷，全然把江书眠忘到九霄云外；其中一个隔着一道墙，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听到这里，七岁的楚漠恰好来给他送饭。见两个大人满脸悲怆，疑惑：“梁叔叔，你和老爸怎么啦？”

梁暄亦怕影响到小朋友，只是说有一个小男孩父母不要他了。楚漠登时皱了眉：“为什么啊？他的父母怎么可以这样？”

楚涟点点头：“所以你还是很幸福的。有爸爸疼妈妈爱。”

楚漠想了想，忽而一脸凝重，似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既然没人要，那我要他。”

明明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老爸和梁叔叔却哈哈大笑。

楚涟一边笑一边轻拍着自家傻儿子的脑袋：”小子，这句话以后可千万不能乱说。不然会让多少小姑娘伤心啊。“

没人把楚漠的这句话当真，除了他本人。

第二天来送饭时，只见到梁暄亦一个人在休息室里。

”来了？你爸还在检查患者的伤口。你坐在这儿等会吧。“梁暄亦玩着手机还不忘招呼他。

楚漠心一动：”是那个男孩吗？“

梁暄亦脑子转了好一会儿才想到他问得是谁，有些忍俊不禁：”是啊。要去看看吗？“

楚漠点点头。

询问了病房号和名字后，楚漠一路上都在想：江舒绵？姜梳棉？好女性的名字啊。

终于到了病房外，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他忐忑不安地推开门。

想象中的可爱包子脸没有出现，只见一个老人颤颤巍巍吃着饭。听到声音转头，和楚漠大眼瞪大眼，楚漠登时棱柱了。

旁侧喂饭的家属率先开口：”小朋友，你找谁？“

楚漠移开目光，有些尴尬：”姜梳棉。“

家属摇摇头：”这里没有你说的姜梳棉，你要不去别处看看？“

楚漠”哦“了声就匆匆离开了。

”哗——“隔壁病房的门打开，穿着白大褂的楚涟走出来，与旁边的医生交流着：”可能会有心理创伤，要时刻注意他的情况。“

”好的。“医生应着。

”欸？小子你怎么跑这来了？“楚涟注意到旁边站着的人。

”老爸，我的姜梳棉呢？“

楚涟下意识指着身后的门：”这里啊，“随即又发觉不对劲，”嗯？什么你的江书眠？“

然而楚漠没理他，推开门径直走进去。

几步走到床边，他终于看到自己念叨了一晚上的男孩。无法形容当时的感觉，他心脏骤缩，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