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

-

把这个世界比作鱼缸吧。盛满的欲望之水，还有无止尽游动的鱼儿。

方盈朝很多时候就想把自己变成一条鱼，因为传闻中它们只有七秒记忆。七秒以后，会忘记什么呢？残缺的鳞片，水中漂浮的鱼食，还是翅鳍被划破的伤口呢？

人就是这样奇怪的生物。明明知道挣扎下去是痛苦的，可仍旧会愿意沉沦下去。

崔然竣留下了礼物，学着第一次和方盈朝说再见的语气，有些遗憾，但更多的是期待。

他承认这样威胁的方式很无耻，对方盈朝来说也不够公平。

对这个女人莫名而生的想要占有的欲望。觉得她坚韧的外表下会有一颗燃烧炽热的心。

崔然竣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出问题了，也许真的该抽空见见心理医生了吧。

方盈朝看着崔然竣离去的背影，手指碰到咖啡杯杯身的时候只感觉到了刺骨。杯里的咖啡早已凉透了，苦涩和冰感在口腔蔓延绽开。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黑暗里转动的齿轮属于思考，方盈朝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是个不彻底的悲观主义者。

提起爱，她觉得它是颗裹满蜜糖的毒药，淬着最恶毒但却隐秘的考验。被爱者享受阳光下拥抱的温度，这世界上是有人被坚定的选择的。

谁会选择她呢？崔秀彬，还是崔然竣？

可他们都不爱她。

-

说来也奇怪，选择和崔秀彬一起度过夜晚以后，方盈朝再也没有梦到过她的初恋。那个苦柠檬味道的男人。

“西班牙很特别，白天的时候我很少想到你。可每入夜我的思念就喷薄，他们纠缠得我快窒息。我拿出偷来的照片，照片边缘翘起撕裂，正中央的人也泛黄模糊。我却总能想起你在冰岛留给我热烈的吻，像现在一样让我窒息的吻。你离开那天，世界随之消逝。”

这是方盈朝橱柜里锁着的那台生锈很久的MP3里唯一录入的语音。

她没有选择扔掉它，而是将它留在那里。像一张过期的绿皮车票，到站日期是她的爱情陨落的那天。

人年少时会让心爱的人落泪吗。

那几滴酝酿许久的泪珠，会融进滚烫的血液然后在她的身体里流动吗。

十七岁时被恋人扯断的吉他琴弦最终被她编织成了手链。木质结构里浸满爱和痛苦，咸湿的一定是眼泪吗，答案是肯定。

他送的项链，方盈朝恨不得将它钉进身体里。爱吗，太爱了。只是风太大了，吹散了相爱的年华。

她再也没有见过他。不管是在西班牙的桥头，冰岛的船边，还是首尔的夜。

后来再遇到谁，方盈朝都怕不辞而别，都总是伸出手紧紧扣住。

到现在她依然不相信爱，尽管它存在。

-

崔秀彬发来消息的时候，方盈朝正安静地坐在汉江旁的人行道里的长椅上。

干涩的江风吹进她红肿的眼睛里，强忍着喉头涌上来的酸涩感，方盈朝点开了聊天对话框。

［姐姐，我已经下课咯！］

［刚刚看到楼下的甜品店有姐姐很喜欢的那个草莓蛋糕，我就买下来了。］

［虽然我知道姐姐还在身材管理期，但是破例吃一点应该不会有太大关系的吧？］

方盈朝的指尖还是出乎意料的凉，翻开联系人直接拨通了崔秀彬的电话。

“姐姐！”

方盈朝觉得崔秀彬又像小狗又像小兔。乖顺，纯良。

软软的腮边脸颊肉很可爱，睡觉的时候声音会软软糯糯像雪丽糍，趴着她腿上的时候乖到连呼吸声都能听清楚。

漆黑又明亮的眼睛，说话时微微撅起的嘴唇，笑起来眼下的卧蚕。

“我已经在江边了，彬尼早些来吧。”

她知道崔秀彬喜欢穿长袖的习惯，所以没有和他说起江边的温度有些低。起码不用担心他会被江风吹着凉。

-

崔秀彬提着牛皮纸颜色包装的草莓蛋糕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微凉的灯光在他黑色蓬松的头发上交织着。

浅灰色的卫衣是去年冬天方盈朝送的礼物，胸前的兔子样式的刺绣是她亲手绣的，虽然崔秀彬用了五分钟才分辨出来那是代表他的小兔。

他来得有些着急，鼻尖上还蒙着薄薄一层汗珠。方盈朝跑上去抱住他。

明明是她每次都让他要改掉一见面就抱抱的习惯，可还是会忍不住向前去抱住他。

那个拥抱很用力，紧致相贴的身体，崔秀彬亲吻着方盈朝微微肿起的眼皮。

又哭了吗，本来很坚强的姐姐，又在我面前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