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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买得一枝春欲放

“你今天会约我出来,是为了他。”

  唐怀行原在府上办事,一看见她的飞鸽传书,便放下了手头的事,匆忙地往京杭茶铺赶。

  楼下忽有喧嚷之声传来,小二推门进来添茶,侍女问及,才知是一帮蹴鞠少年在一楼宴饮,少年人好热闹,故此有些吵嚷。

  三九寒冬,雪压苍山,冰挂悬满枝头。

  “你知道了。”这几天,其实她过的并不好,也并不习惯。

  “想清楚了吗?神仙在凡间使用仙法,遭到的是十倍反噬,女和月母,即使是洪荒远古诞生的神,拘在凡人壳子中,又有多少法力够反噬呢。”唐怀行手中拈了一个茶杯,正转着。

  她其实并非故意要惹其他人操心,她只是在等一个结果,结果出来前,她瞧什么都有些恹恹的。

  “我想好了。”

  宋析纯点了点头,回答的没有一点犹豫。

  “跟我来吧。”

  走在唐怀行的后面,想起些什么,在临安城里,京城中,她觉得温小公子对她不像是假的,但为何他不来找她,为何也不出现,他就不担心她吗,她想不大明白。

  她想得深了,有时会脑仁疼,像锥子从太阳穴钻进去似的,一阵一阵疼得厉害。每每疼过,便有些难受。

  “站在京杭茶铺的楼顶,没什么凡人能看见,即使是看见了,也看不出你我在做什么,只是,你需注意自己着点。”唐怀行话说完,一挥手,世观镜出现在二人面前。

  世观镜这个东西,看起来轻松,但极其消耗法力,上一次,她只是看一看温小公子在做什么,便失了一大半,而眼下,并不知道他在数十亿凡间的哪一处,一定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找到。

  方才风起时,因前头堵得太过,他们就找了棵有些年岁的古树站了片刻。

  唐书令没什么事,屈膝坐在树上,不知从何处顺了壶酒,一口一口喝着闷酒。

  等喝了半壶酒,突然开口问她:“如何了?找到在什么地方了么?”宋析纯一心只在世观镜上,没有回他,对这个问题表示了沉默。

  唐书令一口一口喝着酒,半晌:“我在想,我把这个东西借给你,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一旁的他仰头将一壶酒灌尽,道:“来之前,我总觉得一切还早,应该还要多几年。”

  在他们言谈间,异风已然停止,唐怀行放下空酒壶,心知肚明这一场风是因谁而起。月夜是仪纯神的天下。只是仪纯神召来这一场狂风,更像她现在的情绪一般,波涛汹涌。

  又过了很久。

  世观镜如水面一般,浮现出了许多画面。画面中,悬崖边上天翻地覆,不到两日内,画面中的青年竟先后来冒犯,使四头巨虎十分愤怒。

  势同鬼哭的咆哮中,利刃一般的爪子与道道鞭子齐往来犯的青年身上招呼,没有其他的东西护住身体,青年的身上,顷刻间便被割出数道口子,幸好大雨滂沱,将流淌出来的鲜血尽数洗去。

  而世观镜中,在看的宋析纯和身后的唐怀行震惊得不能自已,却无法相帮,齐齐愣在原地。

  “怀行,你与我在洪荒远古时,曾并肩作战,你知道我的实力,世观镜交给你了,我会平安带他回来的。”

  她的话里话外,无非想告诉唐怀行的便是,自己会把那个青年给平安送回来,可却丝毫没有提及关于她自己能否平安回来。

  “既是战友,我便应该一同陪你去。”

  唐怀行被她拦了一拦后未再前行,大约已明白她为何如此的缘由,于是眸色深沉。他同宋析纯,算作忘年之交,其实算起来,宋析纯不知比他大多少轮,他的出生,离大洪荒乱战的时代还有几千年,未能亲眼得见那时月母的战名。

  但前一段时日,倒是有听见天君提过月神一句,说在洪荒远古诞生的创世神,开初不知道在战场上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伤。

  以至于,到了后来的几万年,算得上大战需女和月母出手时,她也只觉得,与洪荒之时比起来,实在是小儿科。

  宋析纯受过伤,身上的衣衫如同被血泡过一般,也不见她有一次瞎哼哼。

  但是后来,来了凡间,去到敬元王府,遇见了他,才真正有了一个女子的模样。

  唐怀行想着。

  周砚、和宜、俗云、唐怀行早就回到了敬元王府,因此她回楼里时,立刻就同他们会合了。

  与和宜一干人等说完话,她便到侧殿找俗云,说倘若只有温小公子回来,让她把楼里未来十几年的事情安排妥当就可以。

  这事也没什么好安排,全部交给俗云就行,毕竟过去一直都是这么干的,而宋析纯不给她添乱就算为敬元王府的管理做贡献了。

  再召出世观镜一看,温小公子这个时候,在与四头巨虎搏斗,本上神现在召朵祥云过去,如何说也能赶上的。

  交代完毕,本上神跌跌撞撞冲出王府,冲到街面上,才想起去那一座山头上,须得腾云驾雾。又莽撞地爬上云头,眼风不易扫到下面跪了一地的凡人,才又想起本上神是在集市上召的祥云驾的紫雾。

  腾云上得半空中,天高地远,下视茫茫,本上神脑子里一片空白,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去那一座山头的路。心中越是急切,脑中越是空茫。踩着云头在天上,兜转了几个来回,才茫然地想起来。

  悬崖出现在眼底时,本上神放缓了步子。

  很久没有在人间腾云,不留神,悬崖边的厚雪已经融化成水,不知谁种下的桃树已开得十分繁华。青的山,绿的树,碧色的潭水,在人间数十年载,本上神第一次看见了人间的美景。

  日光透过云层照下来,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犹如九天之上所变化出来的暮春。

  可九天之上的春,总是比不得人间的春柔情。

  那一树,底下立着的白衫青年,浑身是血,她的目光,渐渐清晰一些,瞧见他浑身湿透十分不解,而他修长手指,正轻抚从心口拿出来的布包,还有一株草药。

  就像是一个梦境。

  她一时蒙了,手脚都不晓得该怎么放。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一株草药放进袖口,起了身,一眼望见了她。

  “你来了。”

  听见这一句话,眼泪突然涌出来,她脑中一片茫然,却感到心中生出浓浓的委屈,手脚似乎已经能够动弹。

  她跑了过去,试探着将手放在他的背上,哽咽道:“很疼吧,你应该一直在等我,我来陪你。”就听到帝君低声道:“其实我心里明白你不会来,我以为你不会醒,但是你来了,我很开心。”

  “纯儿,”他一手摩挲她的唇瓣,“你能来,我很开心,可我不希望你来,你知道么?我已经要撑不住了,我护不了你了。”

  话音落下,四头巨虎飞扑上来,温小公子一手支起身体,正要去挡,却见天空中闪过一道红光,几头巨虎跌落在地上,浑身是伤。

  “你是...”

  他眼中尚且还有一丝惊讶,想必已经觉得本上神是妖。

  正因眼下发生的事,并非一个凡人能做到的,他才觉得她是妖。她像是猜出了什么,问他,见过有这么心善的妖没有,他心中一动,虽觉得这个想法很离谱,却还是眼中含笑,忍不住问她:“难不成你是天上的神仙?”

  压着反噬之力,她轻声道:“你是不是觉得,只有天庭才有神仙呢?我不是天上的神仙,是西荒的神仙,羲和月神你听过没有?我是羲和的后代仪纯。”

  想起世观镜中,他踉跄的背影,本上神背起他,道:“走,我带你回家,回我们的家。”

  方才虽说并不那么耗费法力,但在凡间,加上了反噬,她现在比才飞升的小仙差不了多少,背上又背着温小公子,难免心有余而力不足。

  忽然,山头中间或响起异兽愤怒的咆哮,咆哮之声惊天动地。

  入眼的是两把利刃,速度极其快,擦过了他的手臂,露出森森白骨。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的俊脸,眉目如画,他的睫翼,浓密如蒲扇,漆黑似泼墨似的,在眼睑下方,盖出了淡淡的青色。

  这一张脸,本上神熟悉的很。

  是那个少年。

  “来不及的,听话,放开我,走,回了家,去找周砚。”

  他感到喉咙一阵腥甜,良久,眼前一片血红。

  她踉跄半步,未及温小公子去扶,却自己撑住,眼眶发红,明明说句话都费力,但每句话都说得清楚,几乎咬牙切齿:“什么来不及?你不是说,当初死都想和我死在一起吗?你要去赴死,不是该更想让我陪着吗?我没听明白,什么我的日子还长,想要我活得更好,我知道,你才不希望我活得更好,你巴不得我和你一起死。”

  许多的话语没有说出口,凝成了力气,那个少年执起刀冲来,却被忽然出现的仙障给阻隔,一下子弹开至几里之外。

  九天之上,殿外九天星辰确已陨落泰半。

  ……

  “什么神要陨落了?”宋知礼收起绸扇。

  “想必是哪一位司掌日月的小仙。”老凤凰倒了杯茶暖手。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你刚才说,力量的波动从什么地方来?”宋知礼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想着,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心中多了几分紧张。

  “凡间。”

  “那丫头正好在凡间,你与我去看看吧。”宋知礼召了两朵云来,急匆匆地往力量波动的某一个山头赶。

  忽然,宋析纯身后出现一道银色光芒,而为龙时而为凤时而化作瑞兽麒麟,与三四头巨虎和少年殊死周旋。

  青袍的少年站住,眼中现出恨色,召出瑞兽麒麟的神尊脸色平静,手中的剑却一招比一招更快,一招比一招杀意更浓。

  “三哥...”

  少年被打至几里之外,与神尊皆是一口鲜血。

  说时迟那时快,那少年趁着神尊分散了注意力,一刀刺向不远处的少女。

  软剑出鞘,眼看那少年,提剑便要往她的右臂上砍。

  他一个激灵,急忙站起身来,二人手臂相离时,那把剑的剑风,已划破她衣袖,差一瞬便要入肉见骨,她一头冷汗,却见,他抿嘴对他自己笑了笑,下一刻已飞身挡在了自己身前。

  血从心口汩汩流出,一直被他视若珍宝的布包,也被染成了鲜红色。

  她被眼前的场景吓住了,没有反应过来。

  他眼神平静,如她一般轻声道:“草药带回去,你不知道如何煎药,我会让周砚给你煎。”他轻叹,“纯儿,来时,我其实害怕了,可是我不怕疼,我只是怕我回不去了,我不过是想再见你一面。”

  他摇头:“从来没有人比你更重要。”

  她懵懂抬头:“什么?”

  远方是碧水蓝天,他看着本上神,本上神吸吸鼻子,做出高兴的模样,打算转换话题,却猛地被他一把拉入怀中。脸颊紧紧贴住他胸膛,他搂得太紧,这导致连转个头,都成为颇有技术难度的事情。

  她,心中倏地一颤,第一感想是想要和他在一起,还来不及有第二感想。他声音已从头顶传来:“别乱动。”接着是极低的一声,“我很可怕对不对?你别怕。”

  她趴在他胸口,一边在脑海里反应半天,问出声:“你...在生我的气吗?我曾让周砚给你传话,说只等你两天,我气急了爱说糊涂话,我知道你没事……”

  他一只手蒙上她的双眼,道:“敬元王府旁,你想要的小屋已建好了,还有你说的山茶花也种好了。还有肉油饼铺子,我让他每一天都送一份过来,你想什么时候回去看都可以。”

  她赶紧将头更埋进他胸膛一些。

  想了一会儿,愣了愣道:“我不要……”

  他打断她道:“我在西厢房给你放了红箩炭,够用很久了。还有许多的衣衫,材料都是好的。京城铺子中,我给你做了一个礼物,应该会是你喜欢的。”

  看着她不明所以的模样,声音终软下来道:“以后少喝凉水,要按时吃饭,半夜不要踢被子,我走了,总要给你留一点什么东西。”

  她怔了一会儿,茫然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我们应该一起回家的。”

  心口的血流的更甚,他握着她的手放到唇边,嘴唇印在她的手背上。又蒙上她的一双眼,他眼中便闪过一点笑,终于是被疲惫覆盖了,良久,松开她的手向她道:“我的小姑娘,最怕疼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护着你了,以后没有了我,没有人再护着你了。”

  “我知道,这一些人,一定是你的好友吧。”

  本上神踉跄过去接住他。

  退了两退,跌在地上。他一张惨白的脸,嘴角溢出血痕,靠在她的臂弯中,眼中深沉的黑。一身白色的长衫,已被鲜血浸得透湿。

  良久,他撑着身体,向几人央求开口:“她这时犟的很,不肯信我会走,我知道我只是个凡人,我只能护着她到这了,求你们,替我保护好她。”

  宋知礼敛眉答是,接过布包时,身边年轻的神官却忍不住落泪,垂着头,只是一滴,打在布包之上,如无波澜的湖水泛起涟漪。

  话说完,蒙住眼的那一只手松了一松。

  温小公子走了。

  她没有夫君了。

  喉头忽涌上一口甜腥,她用力地吞咽,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他不能就这样走了,三哥,我还有很多话没有同他说,我得见他一面,我……”

  他说的那些我全记不得。

  那时,她只知道他死了,她便也想死了。其实只要他在,能抱着他,一直在这座荒无人烟的山头上,坐上一辈子也不错。纵然他再也不能睁开眼睛,再也不能勾起嘴角淡淡地笑,再也不能靠在本上神耳旁,沉沉唤本上神的名字,再也不能……

  可至少,本上神能看着他的脸,心中晓得他在自己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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