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1.咖啡厅再见

日本的冬天素来寒冷，行人裹着厚重的羽绒服匆匆走在路上，不知正赶往哪里的人山人海；爱漂亮的姑娘们会身着彰显曼妙的衣裙，或和朋友凑在一起取暖，又或是被男友的温暖拥抱着。

“再见啦千代，路上小心。”同伴向站在电玩城门口的少女挥手告别，说出的话散成一团团白气后又消失在少女面前。

“周一见，结衣。”少女——也就是朝仓千代笑着向同伴告别，然后独自走上了一条反方向的路。她看着街上熙攘的场景，除了感叹圣诞节的氛围以外，心里也不免有些许的孤独。

“早知道就拉着结衣再多玩会儿了。”她把自己缩在了围巾里取暖，却怎么也抵挡不住寒气的侵袭。不甘心在节日的氛围里就这么离开，又恰巧街边有一家颇负盛名的动漫主题咖啡店，她没有丝毫犹豫地就转了个方向进了店铺。

“还是吹空调暖和啊。”她一进去就发出了这样一声叹慰，热气驱走了她身上的寒冷，让她整个人都不自主地放松了下来。尽管抱怨着冷，在点餐时她还是倔强地点了冰美式。反正有暖气，喝点冰的也没事，她是这样给自己开脱的。

店铺的墙壁上贴着当月的动漫主题，千代并未多在意，只是在取餐时稍微看了几眼，似乎是一部有些熟悉的动漫。

‘好像在高一的时候还挺喜欢的？’她心里默默回忆着，但是却又不想过多费脑，于是索性就不再多想了。

回到座位上时，两个女生正站在那里，拿着手机捂着嘴窃窃私语，看到她来的那一瞬间眼睛都亮了。

“小妹妹你好，请问你哥哥有女朋友吗？可以推个他们的联系方式吗？”

千代起初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眼睛向下一扫，只见桌子上多了两个不属于自己的手机，看来是有人趁她取餐时坐在了这里拼桌。她并不是什么计较的人，但是陌生人拼桌却没有征求别人的意见，这让她微微有些不舒服。

“我不认识他......”她刚想解释来龙去脉，却被一个男声高声打断了。

“不可以！”大家都循声望去，只见两位男士从吧台向这里走来，而那个拒绝正是白发男子说的。两个女生的脸色一下子红润了很多，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害羞，其中一位“哼”了一声就离开了，另一位女生把恳求的目光看向了梓，试图让这位池面答应她的请求，但是梓甚至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凝视着千代，然后叫出了她的名字。

千代的神色在看到两人的瞬间就冷淡了下来，时隔两年，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再遇到朝日奈家的兄弟，在诺大的东京，她也曾幻想过彼此再见时的情景，是彼此释怀、坦然一笑，又或是那时已成为了相见不相识的陌生人。但是显然此刻她心中只有突然涌上来的怒火，这让她没有理会梓的呼唤和椿的目光，只是别过脸看着还留在原地的那位女孩。

“我和他们没有关系。”不知道是因为她此刻的心情，亦或是她的习惯，她说话时嘴唇的变动幅度总是很小，在旁人看来神色显得格外冷淡，甚至有些不仅人情的意味。

那个女生见这一块的气氛如此紧张，忙说了几句托辞就离开了，只留下三个人在这个咖啡店的一角僵持。

千代对两人视若无睹，她拿着自己的咖啡坐回了沙发上，椿的眼光一亮，脚步就要往她这里走，却因千代抬头看过来的目光望而却步。她的眼神里看不出一丝对见到故人的期待，也没有厌恶的感情，就好似看到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一样。

两个人的心渐渐凉了下来。

他们最终还是没有离开，坐在了千代的对面。暂时被千代伤到了心的椿垂着头，手指摩挲着杯壁，没有勇气开口，梓又一贯是一个沉默的人，这一桌的氛围竟也就这么压抑地僵持着。

谁都没想到打破僵局的是素来不声不响的梓，在千代举起咖啡杯的时候，他冷不丁地说了一句“别喝”，成功地让另外两个人都看了过来。

“天太冷了......”他的解释在千代看来苍白无力，甚至出于挑衅心里，她死死地盯着梓的眼睛喝下了一口咖啡。

椿几乎是下一秒就夺过了她的杯子，然后把自己的热饮推到了她面前。

“我要喝冰美式。”

他是这么说的。

眼看千代的眉间已经皱起，脸上神情隐隐透露出不悦，椿只好解释了他们的行为：“你的生理期快到了......”

他很轻声地说了这件事，似乎对这事难以启齿，也可能是感到害羞，他轻咳了几声试图转移话题，却被对面的千代不依不饶。

“两位朝日奈先生，这和你们没有关系吧？”她故意念了对面二人的姓氏，露出一丝有些恶意的笑容。她伸出手想要换回自己的杯子，却被梓按住了。

“不管你怎么生气，都不应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他难得摆出了兄长的架势，毫不退让地对上了她的眼睛，椿也在一旁讨好似地念着她的名字，这一切都让她心烦意乱，最终还是选择没有管那杯咖啡。

“算了，反正你们也从不会尊重我的选择。”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色中带上了点愤恨。她想要收回自己的手，不料椿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干什......”千代一边不耐烦地想要收回手却被椿抓的死的，一边顺着椿的视线望去，在看到手腕上那副手镯时却突然噤声。

这副手镯是椿和梓用工作后的第一份工资给她买的，当时两人捧着它小心翼翼地戴到了自己的手腕上，生怕镯子不合适或是自己不喜欢，椿甚至耍无赖地让自己答应以后一直带着。那时候自己的身量还比较瘦小，镯子戴在手腕上显得有些突兀和空荡，时隔这么多年，她也早已长开，这个镯子已经如同她身上的一部分一样，从未摘下来过。

“你......一直戴着吗？”椿的眼眶似乎一下子红了，他哑着声音死死盯着手镯，却不敢抬头再看千代的眼睛。

她没有再说话。所有的冷嘲热讽此刻在这个镯子面前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没有人会把自己厌恶的人赠送的礼物随身携带多年——她也一样。

然而对面两人死死盯着自己，不依不挠地想要一个答复，她只好强硬地收回了手，然后抛出一句无力的“习惯而已”。

防止两人针对手镯纠缠不休，不得已之下她只好转移了话题。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话一问出口，她便有些后悔了，这两人找到自己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来这里打一打亲情牌罢了。

果不其然，椿开始喋喋不休地讲起了她离开这两年发生的事情，什么雅臣哥当上了副主任医师，右京别人合伙开了一家事务所，琉生自己开了一家美容店，昴考上了明慈大学，侑介成绩老是挂科等等，事无巨细他全都说出。千代起初还秉持着不以为然的态度，但是渐渐地却又听得入了神，甚至还时不时地插几句话。

“那侑介去补课了吗？”

“右京哥最近有打算给他找个班。”

见千代对家里人的事情挺感兴趣，椿更是卯足了劲讲，梓也偶尔补充点细节。

“所以雅臣哥他......”千代听到雅臣时，神色突然安静了很多，不同于听到其他人时眉眼间会透露出的好奇，梓发现她对雅臣的事情听得格外认真，眼神里只有怀念，在询问时也不由得显得更犹疑。

“听说雅臣哥最近去相亲了。”梓突然开口，状似无意地提起了这件事。

“这样吗？”但出乎梓的意料，千代的神色看不出什么失落，她更多像是松了口气，然后露出了一个很浅淡的微笑，手掌无意识地摸着杯子。

“我怎么没听说？”椿不甘被忽视，立马盯着梓反问，试图再次吸引两人的注意力。

“这样吗？那我可能听错了。”梓心中所想的事并没有被确认，但显然眼下并不适合再次试探，于是在接下来的交流中，他的说话更少了，甚至几乎没开口，只是偶尔在椿口无遮拦时阻止一下。

而千代也不知怎么的，对后面的其他事情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手上不自觉地搅拌着咖啡，然后在椿的一个喘气之间打断了他。

“我要走了。”她拎起自己的包，神色又回到了最开始三人碰见时的冷淡，只是比起最开始态度却要好上不少。

“我送你！”几乎是同时，对面的双兄弟喊了出来，梓率先拿出了车钥匙，随机椿就很默契地抢走了千代手中的包，大有一种不跟他们走就不还包的架势。

千代拗不过这俩人，加上外面的天气过于寒冷，她索性就没拒绝，只是心里不断骂自己，问自己这样子怎么可以达到疏远他们的效果。

“这部动画，千代你还记得吗？”在门口时，梓突然盯着那边的海报问千代，她看了看略显熟悉的海报没有回答。

“这是你当时许愿说想让我和椿一起配音的那部，我们两个后来做到了。”他看了一眼椿和千代，然后率先往外走。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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