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吃嫩草

何炅坐在长沙某著名餐厅的小号包间里，靠在椅背上，食指漫不经心地敲着木质的餐桌，发出有节奏的闷声。

他头上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口罩还没有取下来，像是刚到这里一般，但已经微凉的汤证明他已经等候多时了。他的耳机传来一声低电量提醒，随后便关机了，但他没有把它取下来。用餐的客人络绎不绝，大多从他门前匆匆走过——包间靠外，只有两卦薄薄的布充当门帘，甚至挡不住人影，更别提隔音了。

他的手机贴着防窥膜，不从正视角是看不到内容的，只能看到一片漆黑。此时，另一只手的拇指正在屏幕上滑动，不知是在看聊天记录还是在刷视频。包间外很多人走过，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包间里有这么一个人。

直到那两块实在称不上门帘的布被掀开，一个精心打扮得浓妆艳抹的姑娘走了进来，看上去大概二十出头。

徐紫诺抱歉啊，我来晚了，路上出了点事，耽搁了一会。

说是如此，但她的妆容却仍完好无瑕。何炅注意到，她没有带助理。

何炅没事，我也刚到。

其实不然，何炅已经在这里等了将近一个钟头了。

他不禁想起以前来这里的时候，对方从来不会迟到。

这家餐厅何炅没来过几次，都是跟陆程曦一起来的。陆程曦和他一样是不爱迟到的人，而且更加守时，即使路上耽搁了，也会用尽一切手段确保不会造成困扰。

徐紫诺何老师？

何炅回过神，眼前那个缥缈的人影啪的一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他并不是特别熟悉的人。

说不是特别熟悉也不准确，毕竟他跟徐汉认识得很早，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她也找他谈过心。

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没有办法打破那层隔阂。一向以来何炅都是以一个长辈的姿态参与她的成长，也只能以长辈的视角和她交谈，没法成为朋友。小时候的徐紫诺活泼好动，他却也没有那种长辈应有的焦急感，只不过是教导她两句。就像一个泛泛之交，或是一个陌生人，所有的社交都浮于表面。

现在也是一样，看见徐紫诺浓妆艳抹，与小时候拒绝一切化妆品的她相差甚远，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其他只见过几面的人如果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他都会指出，但对于徐紫诺，他就像第一次看见一样，只会闭口不谈。

但无论如何，他还是面带微笑，这是从小到大的习惯。

何炅你今年挺忙啊，跟不同的剧组上了四次你六了。

徐紫诺像是刻意地装出一副嗲嗲的笑容，令何炅感觉有点恶心，捋了捋头发。

徐紫诺是呀。

她又是很刻意地咳嗽了两声。引起何炅的注意。

何炅感冒了？

徐紫诺哦，没事，可能就是这几天连轴转，有点累。

何炅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要说徐紫诺，其实从小到大都有一种甜软的声音，只不过长大后，这个声音变得格外刺耳。

这场交谈不算愉快，何炅总是时而盯着自己的餐具、食物发呆，等他回过神后，徐紫诺脸上已经泛起红晕。

何炅紫诺？

对方没有应答。何炅立马意识到她是不会喝酒的。

何炅轻轻推了推徐紫诺，本来就温柔的声音变得更轻，像是蚊子叫一般，只剩哼鸣。

何炅行了，回家吧。

徐紫诺嗯了一声，抬起手，随后又软趴趴地垂了下去。

何炅见状，只得半搂半抱的把她搀起，一面当心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一面躲着人群。

好容易把她带到停车场，何炅艰难地掏着钥匙，已经无暇顾及周围的目光。

把徐紫诺弄上车后，何炅叹了口气。车的后座已经好几个月没人坐了，他也没有去打理。上次坐着的还是陆程曦。

然后，他转身打开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

一路上只是沉默。何炅不想去看后视镜，但又不得不看，因为不看会被扣分。

看了，就会皱起眉。

这孩子是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有多小吗？

记得上次是在聚会，还好那天徐梓言也在，立刻把她带回去，还不断地赔着不是，才避免一场灾难发生。

何炅想着，突然后座传来了喃喃的声音。

徐紫诺嗯……

他不禁又踩下了油门。

徐紫诺陆……程曦……凭什……么……

何炅差点双手脱把。

此时此刻，陆程曦靠在枕头上，眼眶里盈满泪水。手机被无力地握在她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