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15）

翌日清晨，合德踏着晨露踱步而来，相柳依旧一袭白衫，却收起了狂傲散漫，专注严肃的操练士兵，士兵们整齐高昂的的呼喝声穿云裂石。合德停住脚步，隐去身形静静地在几丈外看着。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枯燥的操练雷打不动，只为宝刀不锈、士气不散。士兵存在的意义在于保卫一方江山、守护一方百姓，可他们躲在山中，压根儿没有江山可保、百姓可守。

相柳若有所感，眺向合德站立的方向，却空无一人。合德收回视线，正想离去，军营里传来一阵骚乱声，附耳细听，又有两个士兵死了。他们是战士，即使要死，也应该死在战场上。却败倒在清苦的日子、恶劣的生存环境下。合德合上眼，压制住心底生起的悲哀。

几百来个士兵庄严肃穆地伫立着，两具尸体摆放在柴堆中。相柳敬了三杯酒，手持火把，点燃了柴堆。 这一瞬，合德可以替相柳答出星夜下的答案。坚持一件注定不能成功的事，值得吗？ 值得！

视线从士兵身上一一掠过，他们是被世俗抛弃、被时光遗忘的人，却依旧坚定地守护着自己的信念，甚至不惜为这份坚持献上生命。

世俗中，有人为大义慷慨赴死，亦有人为小我苟且偷生。合德自认是个自私凉薄之人，却不得不对坚守大义者肃然起敬。

映红的夕阳下，相柳的身影萧索苍凉，合德从背后紧紧搂住他的腰，“相柳。”感受到身后的温暖，相柳眼角泛起细微的泪花。

辰荣军营里，合德披了件薄纱侧躺在相柳军帐的矮榻上假寐。相柳木着脸坐在榻旁，发丝零乱，白衣染血。

“又受伤了。”听见细微声响，合德睁开眉目坐起身替相柳伤，“每次你受伤，都是我替你疗伤，搞得我跟医师似的。”

相柳愉悦的笑出声，额头与合德额间相碰，“正好，我就赖定你了。”

“那你就好好活着，有命才能赖着我。没拿到药吗？伤你的人跟上次是同一伙人?”

相柳摇头，低沉的嗓音多了一丝狠厉，“没有。我怀疑山里有内奸，但一直没查出头绪。”

“或许，我知道是谁。清水镇上，酒肆老板轩。”

相柳轻哄着合德入睡“乖，你继续睡。” 而后转身就走，目光冷冽，杀意翻涌。

“你站住！”合德拢了拢散落的薄纱娇声喝道，“给你。”相柳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接过合德虚空幻出的羊皮纸， 展开看了一眼，瞳孔瞬间紧缩，“这是?”

“我家中离清水镇较近的几处药材藏贮点，你去取吧。”合德语调平平，下榻穿好衣裳。

擦身而过时，合德纤细的手腕被紧紧攥住，相柳半蹲在合德面前，颤声问，“你生气了吗?”

合德低头看着相柳，“我讨厌被抛下，不管什么原由。我也无需任何人的短暂陪伴，只要长久的相守。”晶莹的泪珠啪啪地落下，打在相柳脸上，打得相柳心头发疼。

……

小六绑了阿念，还给轩中了蛊。头铁小六双手被上名为“尸蛆噬骨”的酷刑，却倔强的不肯用止痛药，每日里痛得大呼小叫、上蹿下跳。涂山璟默默伸手捂住合德耳朵，合德被吵得实在心烦，“六哥，实在不行就涂药吧。”

小六举着被纱布包扎得跟粽子似的双手，万分自信自己能够自救， “绝不上药，我能自救,我痛他痛。”

合德盯着小六，怎么听都觉得不靠谱，“以你这半吊子的功夫，还敢给轩下蛊。”

“管它功夫到不到位，反正我是种进去了！”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合德撇开涂山璟的手，无奈得抚额。笑吧，现在还能笑，等认出轩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玱玹哥哥时，你就笑不出来了。

数百年前辰荣军和西炎国的战争令相柳难以忘记，是时候清算彼此间的新仇旧恨。刀光剑影，招招致命。打斗间，玱玹无意间碰掉了随身携带的九尾狐尾巴。暗中观战的小六认出玱玹，不顾自身安危，替玱玹挡下了相柳的雷霆一击。

小六用力推开轩，“快逃！”

“六哥！”合德惊呼，飞身过去跪坐着揽起近乎昏迷的小六，运起灵力为小六疗伤。

合德暗暗咒骂，天天不是给这个疗伤就是给那个疗伤！

轩的侍从赶到，扶着轩快速逃离。

眼见着可以斩杀玱玹，大功告成，却被纹小六毁了，相柳大怒，眉间戾气集聚如山峦，拽着合德的手将人扯到身后，一脚狠狠地踢在了小六的腿上。

玱玹被侍从带上坐骑时还频频回头看，那一霎胸口的剧痛钻心，玱玹感同身受。玱玹既震惊于玟小六舍身相救，又难以置信于合德与九头妖关系密切。

养了十来日，小六的伤才有所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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