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4）

相柳接过手下呈上的一卷竹简，展开浏览，只有寥寥数字。

南诏苗疆人士，久居清水镇。

相柳若有所思，将竹简掷于案上，酌一口温茶，嘴角添了一丝轻柔的微笑。

“原来如此。”

……

这日一大早，老木就去屠户高那里买了羊肉，正新鲜，合德响应民意，熬了一锅羊肉汤。

玟小六一手端着一碗羊肉汤，一手拿着块饼，蹲在后院的门槛上，一口饼，一口汤，吃得乐乎。

一只肥嫩的天鹅在青石台阶下晃悠，“呦！这天鹅挺肥，捉上几只烤着吃，正好给小水加加餐。”

三两口喝完热汤，把脏碗放进门槛边的木桶里。

“六哥，那碗该洗了，都堆了一摞子了。”合德蹙眉倚在门框架子上。

“这顿洗干净了，下顿仍旧要脏，既然迟早要脏，何必还要每顿都洗呢？”

合德摇摇头，叹息，截了玟小六的话茬，“只要自己吃自己的碗，又不脏，只要一两天洗一次就行，是吧？六哥你这话被老木听见，老木又要拿大勺打你了。”

“好好好，别急，这就洗。”玟小六提着木桶，沿着青石路往下，到河边洗碗。

“马上洗！马上洗！”

合德对玟小六的念叨充耳不闻，转身到前院帮忙。回春堂虽不是什么大医馆，但是生意也不差，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

河边灌木丛里卧着个黑峻峻的影子，看不清是什么鸟。玟小六随手捡了块石头扔过去，正好砸在了黑影上，那黑影却未扑腾这飞起。

玟小六楞了，“老子这么厉害了？百发百中啊！”走上前几步，探头看，却不是只鸟，是个疑似尸体的东西。玟小六吓了个咯噔，缩回脑袋，走回岸边，老老实实把碗冲了一遍。

傍晚十分，合德跟麻子在院子里整理草药，麻子伸手指指门外，“小水，那来了个叫花子，我扔了半块饼给他。”

“叫花子?哪呢？”

“呐，咱们平常洗碗一两丈外那个位置，一坨黑那个。”

小七:合德，那个叫花子是青丘涂山氏二公子，涂山璟。

涂山璟?

合德放下晒着草药的簸箕，提着裙裾走下台阶，还未靠近黑影，已经闻到了尸腐味。屏息静气，食指探了探黑影鼻息，还活着。

玟小六一直跟在合德身后，蹲在一旁，恰好一脚踩在半块烧饼上，“罪过罪过，不小心踩着你的饼了，小叫花。”

“六哥……他还有呼吸。”但是有些微弱，再不救，就要见阎王爷了。

玟小六耐不过合德，伸手抱起叫花子进了屋放在塌上，叫花子瘦骨如柴，轻飘飘的，“老木去烧热水，麻子串子来帮我，小水你别进来。”

老木端着药水进来，点燃屋子里的油灯。有些昏暗的屋子瞬间亮堂起来。

纹小六指着麻子、串子吩咐:“给他洗洗身子，喂点热汤，如果有伤，你们看着办吧。”

“啊？我们啊！”麻子、串子不约而同瞪大眼睛，一脸嫌弃，“他好臭。”

“不然呢？”

玟小六刚走出门，就听到麻子的惊叫声，“六哥，你……你来看看吧，这人只怕活不了。"小六立即回头，看见麻子脸色发白，好似见了鬼。

小六走过去，俯身查看，男子整张脸青紫，肿如猪头，完全看不清五官，大大的头，配上没有一两肉的芦柴棒身躯，怪异得可怕。

合德抑制不住好奇心，闻声进屋，正巧看见玟小六扯开涂山璟褴褛的衣衫。

涂山璟的身上全是交错的伤痕，有鞭痕、刺伤、烫伤，胸膛上还有一大片发黑的焦皮，显然是烙铁印，因为身上没肉，肋骨根根分明，那焦煳的皮松垮垮地浮在肋骨上。

手上的指甲已经全部被拔掉，泡了水，个个肿起，血肉模糊。右腿的小腿骨被敲断了，一个脚趾的指甲也被拔掉，脚底板有几个血洞，显然被长钉子钉过。

玟小六淡然自若，把合德推出门外，“乖，别看。”然后啪一声关上门，用干净的软布蘸了药水，仔细地为涂山璟擦拭着身体。

合德被关在门外，也不恼，嘴角扬起了诡异的笑。伤口煞人，狰狞丑陋触目惊心，合德多少会对涂山璟产生同情，却不会有半分动容。幼时生在民间，一次次打击与挫折，磨难与委屈，早已经剥离和蚕食了合德心中仅剩的善良。

莫要心疼男人，世间女子大多不幸，盖因对男子莫须有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