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萧瑟看着她这番痴痴望着自己的模样颇为不舒坦,甚至有些不悦。
尤其她现在负伤累累。
他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善,夹杂了个人恩怨“如果你在努力努力作死的话,说不定我见不到你了。”
须尽欢轻咳了一声,笑道。
“萧兄放心,我这人惜命的很,我自有分寸。”
毕竟,如今的命,早已不是她自己的。
那是晏途拿命换的。
萧瑟没理她,站在棺材片刻后,往后一跃抬脚就将棺材上的盖子踢了出去。
“住手!”
匆匆赶来的唐莲怒吼道。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棺材重重地落在地上,一只惨白的手忽然从棺材中伸了出来。
那只惨白的手一把抓住沿边,一个穿着白袍的僧人缓缓从棺材中站了起来。
“怎么是个和尚?”
须尽欢看得有些惊讶,她还以为这棺材放的别的东西,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个活人。
雷无桀也很惊讶,拉着缈缈凑近了看,更加惊讶:“竟然是活的和尚!”
黑袍男子带着队人喊道。
“先带走了再说!”
然后他们一跃而起,朝那和尚过来。
那和尚听到这话,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向那群黑袍人看去。
一瞬间,那群人像是看了什么极为恐惧的东西,纷纷自刎在众人面前。
须尽欢觉得这僧人很诡异。
她将缈缈拉在身后,说道:“勿要看他眼睛。”
走至须尽欢身边的萧瑟,冷哼道:“自己都没有顾好还倒顾及别人,你是真的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口上虽是嘲讽,可他的手上却老老实实掏出一颗白色的药丸。
须尽欢看了他一眼,奇怪道。
“这是?”
萧瑟一把塞进她手中道。
“蓬莱丹,好东西,吃了你就不会死。”
须尽欢看着这颗丹药收在袖中,笑道:“萧兄,我说过,我很惜命,我自己有分寸。”
萧瑟早已注意她的动作。
暗想这人这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他被气得不好发作,只好将火力开在雷无桀身上,“我说你明明有武功还要别人保护你,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唐莲没有理他们的动作。
目光如火炬般,紧紧盯着挡在那和尚面前的冥候。
“老和尚早和我说过,此事你要得知真相,必将成为心底之魔。”白袍僧人语气的熟稔,倒似与冥候相识。
“忘忧大师一片苦心,在下感激。但知道是心魔,不知亦是心魔。”
那和尚叹息一声:“这是施主的劫,施主好自为之。”
月姬从中忽然出现,站在冥候身边,定定地看着无心道:“作为报答,我会护送你离开这里。”
“这是我的劫,你们走吧。”
白袍僧人抬头,瞳孔流溢出妖冶的光芒。
“这是什么功法?”
须尽欢奇怪地念叨,还不忘嘱咐缈缈的眼睛。
“走!”
冥候忽然面目狰狞,拉着月姬飞身而走。
就在瞬息之间,那和尚将目光对向他们。
她明显一愣,随后很快恢复正常,转头看了眼周围的人除了萧瑟和雷无桀,唐莲和后来赶过来的天女蕊倒是中了他的功法。
而躲在自己身后的肆缈自然无事。
“有意思。”那和尚站在棺材里,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无心!住手!”
来者的声音自带禅意。
直接让唐莲与天女蕊如梦初醒。
那人迅速赶过来,点了无心的穴道,那妖僧便软倒在他的怀中。
“贫僧无禅,是唐施主接应之人。”
无禅向唐莲行了佛礼,唐莲回以颔首。
“这究竟怎么回事?”
须尽欢忍着痛意将剑从地上拔起,然后看了眼无禅他们问道。
无禅叹了口气道:“瞒了施主一路,此时也该坦诚相告了。这是我的师弟,无心。”
此时天女蕊出了声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时候,咱们还是先上路吧。”
屋外的院子。
“此次行路比以往更加凶险。”
“来者多数是亡命之徒,听我的话肆缈,留在这里。”
缈缈瞪着湿漉漉的眼睛问:“为什么?”
须尽欢一脸严肃道。
“事态凶险,我不想牵扯无辜。”
渺渺气急,跺了跺脚哭着离开了院子。
萧瑟刚跨过圆形拱门,正好撞见了哭着跑开了肆缈。二人微微擦肩而过,萧瑟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后,随之将目光看向坐在庭院里的须尽欢。
“不哄哄?”
萧瑟走至她的身边,问。
“哄?”她笑了笑,放下手中的那盏茶,“她自小早慧,懂得的比寻常人多,她自会明白。”
萧瑟静默了片刻,问道:“为何要插手?你本可以置身事外。”
须尽欢想了一会。
沉寂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想帮便就帮了。”
说完,她便告辞离开了这里。
她走出了拱门,直接拐了个弯上了水榭。
萧瑟凝望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才将视线转移。然后缓缓目光落在了院中一株盛开的嫣红的红梅。他垂下眼眸,一想起有关于晏途的事,他的心中不知为何有些空落落的。
他不由捂住心口,道。
“……我怎么感觉我要错过你了。”
*
夜色正浓,他们收拾好后便上了路。
也正在马车上,无禅阐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她擦着手中的剑,口中呢喃道。
无禅接着道:“是,师父说完这句话后,便坐化为尘,我们也是后来知道,师父练得早已不是他心通,而是心魔引。”
雷无桀摸了摸头,疑惑问:“什么是心魔引?”
无禅解释道:“心魔引是佛门秘法,窥的不是人心而是心魔,甚至还能忆起忘却的事情。”
她忽然忆起自己前些年孤身一人去往寒水寺找忘忧和尚。浓稠的天际黑得令人目眩,让人看不出前路。
“大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她开口问道。
无禅看向须尽欢,说道:“想问什么?无禅自会言无不尽。”
“我想……”她停顿了一下,似是回忆到了什么,她笑了笑,“我想问我的孽障到底是什么。”
无禅明显一愣,随即面露惊愕。
“是你!”
“对,是我。”须尽欢没有否认。
当年曾有一人因卜卦一事大闹寒山寺,没想到竟然是眼前的须尽欢!
无禅不是当天当事人,自然不知她口中的孽障到底是何物。但到底佛家慈悲,见她那么多年还是执着此事,他并没有开口打破她的希望。
“阿弥陀佛,贫僧虽然不知,但师弟或许会很清楚。”
“因何?”她淡淡看向他。
眼中无悲无喜。
“师弟素来与师父的关系非比寻常,想必他知晓的或许比我还要多。”
“谢谢大师。”
须尽欢向他颔首后,又将剑拿起,专注着擦着剑身。
接下来的话题,她都没有参与。
她静静地擦着剑身,思绪却跑向了那天的卜卦。
“这……”忘忧看着卦象,面露惊异。
明明不过最普通的姻缘卦,却是异象丛生,危机四伏,甚至还隐隐有着荧惑之相。
忘忧震惊地看向晏途和夏侯淳。
“怎么了?”晏途看向忘忧,眼中除了敬重还有一丝隐隐的担忧。
“施主自行查看吧。”忘忧将此卦象递给了晏途,夏侯淳正想借机一看,却被忘忧挡住,“施主,天机可不是随意能看的,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夏侯淳半信半疑,随着忘忧出了这佛堂。
那天的卦象,到底是什么呢?
她紧紧握着囊袋,心里悲苦肆意,晏途……告诉我,那副卦象到底是什么?究竟谁是谁的孽障,谁是谁的劫?
须尽欢紧紧捏着囊袋,眼底一片荒芜死寂。
究竟谁是谁的劫呢?
唯一知晓答案的忘忧已身死,这困扰她多年的事情,是终将随着晏途逝去而成为尘世的埃土吗?
车辘滚滚往前行进。
须尽欢死寂的双眼透过车帘望见了天边犹如玉勾的弦月。
等回过神来,她听见了他们谈到了魔教。
“魔教?”
无禅还没搞懂魔教为什么要抢无心时,萧瑟就说道:“行啦,魔教的事情知道太多没你好处。”
“他说的没错。”
车顶上,一个男人说道。
“什么人?”
正要拔剑上去勘探情况的时候,萧瑟拉住她的手。
“你是个伤患,那么多没有受伤的人没去,你一个受伤的凑什么热闹?”
此时在外面驱车赶路的唐莲已经将驱车任务交给天女蕊后,自己则上了马车顶,看着那个人道:“又是你!”
那个白发男人道:“就凭无双城那群小子拦不住我,把人交出来,或许我会考虑留你们的命。”
“做梦!”
马车上顿时响起了打斗声。
马车内雷无桀按耐不住,也跑了上去。
无禅见此,向剩下的人嘱咐道:“看好我师弟。”
随后也上了车顶。
须尽欢见他们都上了去,她忙要跟上去,却被萧瑟拦住。
“你凑什么热闹。”
“给我留在这。”
她听着车顶上三个人情况不太好,最后甩开萧瑟拦住她的手,提着剑飞奔到车顶上。
萧瑟气道:“不怕死的家伙!”
马车外,三个人对上那白发男子完全是连衣角边都没挨上,甚至雷无桀还被打下马车。
须尽欢见此,忙提剑与那人缠斗。
“来了个有意思的。”
那男人轻笑一声后,话锋陡然一转“可惜,境界与我差远了。”
说着将她也打下马车。
须尽欢不服输,帮着雷无桀上了马车后,转瞬便飞身上了车顶,抽出自己刚参悟出的一道剑法。
刹那间,她的剑意涌出如春波荡漾的潮水,从天啸而来,奔腾如雷,直击那男人的剑上。
那男人显然有些惊奇道。
“好剑法,这叫什么名字?”
须尽欢将这剑法使出最大化,所以说起话来都有些抖:“听好了!这名字叫做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那人笑道:“好名字,好名字!”
他接下了这剑后,随后他道:“丫头,看好了,我这一剑叫做万千仞岳上摩天!”
他的剑意长啸而来。
就像是五千仞高的华山耸入云霄上摩青天,尽管她将这招牢牢接住,它的气浪还是将她的肺腑震得七零八落,她的嘴角溢出血,但依旧笑道:“我还有一剑。”
她将他的剑挑开,然后挥出一剑喊道。
“我这剑,叫做海阔任鱼飞!”
这剑法讲究快。
她地打法比之前还要密集,还快!她就像海浪上的海风,平静时温柔拂面,汹涌之时便是虎啸龙吟,打得又快又密,如电如虹。
“跳车!”
她忽然喊道,这时男人才反应过来身后是悬崖,正要跳车时被补上一剑。
那剑剑气顿生,犹如风起青萍之末。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被那丫头踹了一脚,被唐莲下了霜叶红。
随后,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跳离马车,自己则坠入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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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出自《将进酒》唐 李白
“万千仞岳上摩天”
出自“三万里河东入海,万千仞岳上摩天。”《秋夜将晓,出篱门迎凉有感》宋 陆游
“海阔任鱼飞”
截取“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出自宋·阮阅《诗话总龟前集》卷三十引《古今诗话》